門霍然而開,李存勖陰沉不定地看著她們,不知方才的話她們有否聽到,他瞧著那雙戰戰兢兢的剪剪水瞳,半晌方道,“這麼晚了,來這兒做什麼?”
蕊儀一慌,竟發現手上還捏著半截香,心下一喜,“早先見姐姐的病有了起色,就想著帶滿月來拜拜,為姐姐祈福。”她看向還亮著的佛堂,微微一笑。
李存勖應了一聲,聽她這麼一說又想起另一件事,看了滿月一眼,打發她先回去。眼前光影一動,蕊儀見他並未關門,也跟了進去。她一抬眼,只見供桌上擺著三支羽箭,箭桿光滑油亮,一定是有人經常撫摸所致。
這應該就是老王爺留下的三支箭的遺願吧,她心下清楚,但因不想讓他知道剛才偷聽了他的話,就笑了笑輕問道,“這三支箭是老王爺留下來的吧?妾身駑鈍,不知可是有什麼含義?”
望著高臺上的金字牌位,李存勖略說了個大概,深深地看著她問,“父王在時說我不如嗣源大哥,你說要讓他知道如今完成這大功的是我,他又會如何說?”
這話不好說,蕊儀到案前拜了拜,藉機想了想,“一支箭能不能射得遠、射得準,弓的好壞很重要,可是這射箭的人更重要。大將軍就好像那張弓,而王爺則是這挽弓的人,居功至偉。”
“淨會說些好聽的。”李存勖鮮少與女子說這些,聽她說的一板一眼的便笑了,緊張地思緒去了一半。
“我還沒說完呢。”蕊儀被他打斷,說到感興趣的事,禁不住搶白,“不過,王爺和大將軍是兄弟,分得這麼清楚有什麼意思。”
“若定要分得清楚又怎麼說?”李存勖挑眉,正是和這些半懂不懂的說話才更有意趣。
“大哥哥是將,王爺是君,他越不過王爺,王爺也離不開他,這便清楚了。”蕊儀把話說的甚是小心,不過這倒是實話,嗣源那塊榆木疙瘩是動不了越過他的心思的。
她與李嗣源有那麼一段,李存勖不動聲色地冷笑,這一段還不短,他眸光一沉,淡淡的似是不經意,“以前你常去軍營找他?”
“那都是隨兄長送糧草,不過,王爺只見我去見大哥,怎麼就沒見我去見父親大人?”蕊儀半真半假地道,轉念一想,他既然明著問了,大概知道的不少。既然二人做了夫妻,還是不要全瞞著,“也不瞞王爺,我與大哥是議過婚的,只是爹爹沒有同意。”
“你心裡可有他?”李存勖並不動怒,一時間四下裡靜了下來,只飄了些茗香燒過的灰燼。
世間男兒不過如此,就算嫁了嗣源,她也未必能事事如意。倒不如忘記得不到的,珍惜能夠得到的。蕊儀悵然,她只是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自從妾身同意嫁入王府,便沒有了。想來王爺也聽過妾身的脾性,若是妾身不願意,就是一頭碰死了,也不會上轎子。”
良久,李存勖只看著她,從她光潔的額頭,到半含愁緒的眼角眉梢,再到微微上翹的下顎,“你確有這傲骨。”他忽然嗤笑了一聲,頗為自信地道,“他那呆板性子,就是入了你的心,也入不深。”
蕊儀暗暗舒了口氣,他沒生氣就好。茶涼了,她順手倒在窗外的地裡。她到前面將羽箭重新收回錦盒,恭敬地捧到他面前,“天晚了,王爺把羽箭放好,就去伊姐姐那兒吧。”
“幼時的事你還記得些什麼?”李存勖若有所思地道,手指在腿上輕輕地敲著。
“都忘了,只記得十幾歲上的了。”蕊儀不無遺憾,爹孃那麼疼她,忘了那十年,不知忘了多少能讓他日後時常回想的事,“大病了一場,覺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一次。”
蕊儀髮間沾了一點香灰,李存勖伸手為她拂下,“忘了也就罷了,懶得跟你計較。”
嘴上越不計較,心裡就越要計較,這是他們這些身居高位者的通病。蕊儀又擔上了心,不覺忸怩了些,頓時小女兒態畢露,“原來之前王爺不理妾身真是因為這件事,聽爹爹說不過是三四歲時見過兩面,王爺也忒小氣了。”
“你既把本王忘了個乾淨,還理你做甚?”李存勖說得有板有眼,說到最後自己也笑了。他心裡忽的一下鬆下來,他親自問了,看了脈案,問了韓元,蕊儀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便好、便好。
她說她心裡已無李嗣源,他不信,可是這不信卻有極大的妙處。她心裡有別人又如何?左右是他的妃妾,他哪一個妃妾不是滿心滿眼都是他?他想看看,要多少時日能把李嗣源從她心底抹去。
他與李嗣源爭了這麼久,爭人馬,爭地位,爭父王、母妃的心……他們已數次交鋒。如今他們又要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