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舟說已經大好,不礙事。”我摩挲著他的掌心,那裡生了一塊厚繭,有些咯手,心裡驀地糾起來,急忙問:“我聽說邙山一戰艱難險阻,可有受傷?”
“小昀。”他沒有回答我,而是用另一手攬住我,目光與我靜靜對視:“對不起,我來晚了……”
鼻子一酸,我飛快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肩頭,不想讓他看到眼中打轉的淚水:“不!不怪你,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那麼笨,又粗心,也不會三個月都未發現。”
逼退眼中的淚,我彎著唇角朝他笑:“長恭,不要難過好不好,都過去了。”
他喜歡孩子,從始至終都想要孩子,我很清楚他得知事情始末後,定會萬般自責,心上之痛不會比我少絲毫。可這件事不是誰對誰錯就能說得清楚,追追趕趕,許多因素碰到一起才導致這樣令人傷心的結果。既然如此,我更加不想讓他難過,捨不得看他難過,即便他的難過是人之常情。
所以,這一刻,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我能笑著跟他說都過去了,他心裡肯定會好受很多。
高長恭扶著肩膀與我相視,手一點一點撫我的臉,從額頭到下巴,每一寸都沒有放過。我瞅著他,看到他眼底氤氳的霧氣,看到他眸中藏不住的濤浪,突然心酸到不能自己。
垂眸落下眼睫的剎那,他猛地將我抱住,一手攥住我的右手,緩緩收緊:“周國罷兵告敗,收到郢舟書信時,仿若晴天霹靂,轉瞬便是後怕……我在想,小昀,讓我失去什麼都可以,惟獨不能失去你!”
寒露凝聚在身邊,他的聲音他的話彷彿帶著無窮的熱度,融散一切。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心底的某個信念,頃刻之間便碎成齏粉。
那個信念,分明是萬不得已時,選擇回家的妥協。
我不會走,無論滄海還是蒼天,這一生這一世,我都陪著他!
忽地想到一事,我笑起來:“芒山將敗,你率五百騎突入重圍;勝利之後,麾下將士共唱歌謠,好生威風。回去讓我聽聽蘭陵王入陣曲》,我猜一定很好聽。”
他幫我理了理領口,戴好狐裘寬帽,眼底神色漸歸平靜,慢慢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邙山大捷,高長恭的成名之戰,流傳千古的蘭陵王入陣曲》正是因此譜之,歌頌他入陣的英勇。這裡有個邙山之戰的資料,很詳細,感興趣的可以戳進去【http://tieba。baidu。com/p/2004534854】。此外,附此章涉及的州郡地圖,微博地址→【http://weibo。com/p/1005053176134110】
☆、第七章 命緣(上)
邙山大捷後,皇帝論功行賞,擢段韶為太宰,斛律光為太尉,加封高長恭為樂平郡開國公、尚書令。
恰逢山東水災,飢死者不計其數,長恭請求外調賑災,皇帝不允。賞其玉製握槊棋具、樗木樗蒲各一套,聊以戒燥。高長恭哭笑不得,置握槊樗蒲不理,再度面上請命,帝湎歌舞,不見之。
我瞅著家中無人問津的兩套玩具,失神地想,高湛絕對是位己有所欲好施於人的君主。
料峭春寒猶在,萬物還未復甦,我正琢磨將握槊樗蒲送人是否行得通之際,高湛嘉高長恭功績,命賈護買妾二十人,大張旗鼓送到蘭陵王府。
向來冷然的蓮澤面上都掛著幾絲怔愣,蓮洛飛快地跑來欲要攙扶我,生怕一個氣憤高漲,我連男帶女全踹出大門去。果然瞭解我。
推開蓮澤的手,從寢居走到廳堂,我覺得自己當真一路閒庭信步。
我不生氣,我一點也不生氣。高湛真是吃飽撐的沒事做,自己好色貪歡也就罷了,居然把別人都想得跟自己一樣。我家長恭才不是那種人。
即便做了這番心裡建設,可當我踏入正堂,看到二十個身著不同顏色雜裾垂霄裙的女子乖順垂眸,甚至目不直視的樣子時,心裡還是很不舒服了一下。
一個個全然知書達理,實際上沒幾個是真正的知書達理,不過戴上面具偽裝自己罷了。
不過,戴不戴面具,戴什麼面具都無所謂,反正一個也別想留下來。
賈護恭敬地朝我行禮:“王妃,受皇上之意,二十個姑娘就留在王府了,望王妃照顧,小人這便回去覆命了。”
我斜了他一眼,轉身尋個舒服的位置坐下:“你受皇上之意,那‘皇上的意思’是什麼意思?”
賈護微愣,轉瞬掛起笑,一副這麼簡單的問題還需問別人的表情道:“自然是協助王妃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