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婦李氏。”李氏羞怯的在殿門外輕輕頷首,用為不可聞的聲音說道,“貧女並無名號,唯有爹爹給奴了一個小名,叫做鳳花。”
李氏回到中,心裡總有些不安神。到了晚上,她獨自在房中哄著女兒,眼見桌上的殘燭火焰一閃,女兒已是沉沉的睡去了。秀美的睫毛長長的垂下,現出十分的可愛。李氏的面上不免浮起一絲溫馨的笑意。她將綢被裹在女兒身上,起身時卻有一個繡包從懷裡掉出來,露出一截烏黑髮亮的髮絲來,她驀然愣住,回想白日裡被皇后召見的情景,心裡愈發的不安了。
彼時從坤寧宮出來時,張居正一言不發的快步在前行走,她抱著孩子快步跟在身後,面上的紅暈還未退盡,頗有些委屈的姿態。她其實是很想要他給個交代的,女兒既然許下了太子妃的大好前景,為何又被他言辭拒絕。可她自幼膽小而溫柔,具有一切傳統女性溫良與儉讓的美德,即使是出嫁後也從未違逆過夫君的意思,她想了想,他肯定是有理由的,自己只不過是不懂罷了。
冷不防遠處傳來了震耳的悲聲,他木然駐足了腳步,斜目向不遠處的建極殿望去,語聲急促的吩咐道,“你先帶女兒回家去,我去大殿看看”。
她十分溫順的勾下了頭,輕輕說道;“是,你也早些回來。”
此時她卻覺得這些事裡都隱隱透出幾分不妥來,宮中爭鬥複雜,她自然是不懂的。可陳皇后初見自己時眼神時那強烈的敵意,她身為女人還是能夠敏感的覺察到的。然而她亦感覺到陳皇后的目光還有一絲莫名的震驚,彷彿是見到相熟的人。。。。。
她的腦海中石破天驚的劃過這句。初見他時,他的目光裡是否也透出過陳皇后的神情?她心裡忽然湧起一種強烈的不安,為什麼高高在上的他會選擇自己這個樣貌平凡出身寒微的陌生女子為妻,命運彷彿在兩年前發生了一個巨大的逆轉,將她之前十九年的平淡生活統統抹煞,就好像有人從雲中伸出一隻手,忽而就把在沙地上的她拉到了雲端。
她心裡不是沒有疑惑過,可是總說是上天註定的緣分,他第一眼見到她就注意到她了,相信這是此生唯一的選擇。她初聞時心裡浮起過的淡淡的喜悅,兩年來夫妻和睦相敬如賓,又添了如此聰慧可愛的小女,還比這更幸福的事麼?可知道今日,她終於按捺不住心底壓抑了許久的那絲恐慌的苗頭。
陳皇后的那道目光是何等的犀利而又似曾相識,她的腦海中驀然閃過一絲驚詫,(炫)恍(書)然(網)想起兩年前的情景。
兩年前陌上花開,她方才十九歲,便已經在父親簡陋的茶水鋪子裡滿面塵灰的忙碌,前後的照顧客人。自從母親死後,養家的重擔全然落在她與父親身上,父親有賴賭的習氣,常常被人要債追的無處躲藏。唯有她獨自在鋪子裡忙碌,招待來往的客人,小心翼翼的操持家務來。
年方七歲的小弟,頑皮又不懂事,冷不防還把煤灰潑到她身上,沾惹的一身粗布衣裳都是斑斑黑灰。她強忍住心中的不快,埋頭依舊在灶臺前忙碌。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在耳邊想起。“姑娘,燙一壺酒。”
她抬頭的剎那,有一瞬的目眩。他一身青色的袍衫,華貴中又透出幾分清朗,十分灑脫的執鞭在馬上,縱然是從自己投來的一瞥,也依舊是從容而情深的。她忽然自慚形穢起來,不自覺的低下頭去,機械的在酒罈中用木勺舀酒,不知為何,眼眸中盈盈蓄滿了淚水。
她守著小小的灶爐,等著酒溫,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她覺得鬢邊微動,她詫異的抬頭時,只見他已是含笑的站在面前,手慢慢送了開,眉目間猶自眷戀著一份清淡的笑意。她摸到發邊多了一朵花,低頭臨水而照,是一朵嬌豔欲滴的硃色鳳仙花,襯得她整個人都省了光暈。
她後來i心下也明白,他最愛看的便是她低頭垂目的姿態,露出白皙的脖頸美好的曲線,教人有一種憐愛的顧盼。人生在世,最難得的莫過於遇到一個可以傾心而愛的人。她順從的挺了他的話,從此改了個名字,叫做鳳花。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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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辛,你是宮裡的老人了,瞧得出這位李氏是個什麼來歷?”陳皇后慢悠悠的品著茶,手裡依舊捻著原先用的佛珠。
她身旁侍立的女官唇角微微一動,“奴婢是嘉靖三十六年進宮的,一直都在韓太妃身旁侍奉,韓太妃娘娘斃後,得蒙皇后娘娘收留,奴婢才可以在坤寧宮中做事。奴婢依稀記得當年段妃娘娘身邊就有位叫鳳花的侍女,後來了離了宮不知下落,有人說她入了裕王府城了當今陛下的寵妃。但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