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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部分

“雹子,我也和你多處會兒,只我們娘倆。”

她牽著他走去廊前,正對一池秋水昏景凝眸無言,握著雲中的手緊得不想分開。

她神色前所未有的寧靜,一挑眉,言語與往日的輕鬆戲謔不同:“雹子,你只要知道。但凡你不要做的事,這世上沒有人能逼你。”

“我知道。”雲中點頭,清冷的聲音如流水徐徐而過,“我的父母是這天下最權貴之人,這世上沒有人能逼他們的孩子做任何事,去任何地方。”

這句話,同是今日拓跋濬冷聲告誡他。如今他說給自己的母親,說得無悲無喜,說得一切低入塵埃。他的性情更似拓跋濬,甚至與他的父親如同一個模子刻出,而他們都是不善於表明心跡的那種人。所以很多話,他壓抑了許多年,不願言,不敢言。

“母親,您還記得生下略兒的那天嗎?”他一仰頭,看著她溫和微笑。

馮善伊無動聲色點頭。那樣的痛,撕心裂肺的痛,拓跋濬緊緊攥握的手,還有孩子由體內滑出,自己卻一眼也不敢看的痛苦。如果能忘呢。

“那一日,兒子不明白為什麼他要被送去雲雀宮,成為另一個女人的孩子。我追著奶孃的步子偷偷跟去,看到曹夫人將他擁在懷裡,我難過地想哭,為什麼孃親和我就不能先抱抱他。我悄悄注目著略兒長大,他第一聲言語,第一次會爬,第一步站立,這些我都記得。可看著他依偎在曹夫人懷中時,我是難受,想他分明是我血脈相同的弟弟,為何要喚另一個人做孃親。”

馮善伊笑著撫平他的額眉,他又一雙如他父親一般喜歡皺緊的深眉。只待出了紅塵,是不是便會滿目寧靜,自此不蹙眉。

拓跋雲中勉力控制著眼中酸澀,眨眼微笑:“其實我早先也同樣不明白。為什麼我不能再像在山宮那般喚你母親親,為什麼方媽一再囑咐我不能亂說話,為什麼我的父母總是一臉愧疚面對我,便好像是有許許多多對不起我。”

馮善伊嘆了一口氣,聲音越發的柔,柔若清水:“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沒關係了。”拓跋雲中重重一點頭,“而今兒子全明白了。便如母親為了東宮送走略兒,我也不會成為東宮的阻礙。母親確也是如此教我的。”

“如果你不是我的兒子,我一定會讓你放手一搏。可是。”第一次她撐不起笑色,只是哀哀地看著他,“我有私心。我怕你輸。”

“所以,我會離開。不要母親為我掛心。”這一世,不爭位,不為臣,他或許會活得無比安然自在。

“你還不會爬的時候。”眼中的淚,滴得厲害,黑幽幽的目光閃爍星點光芒,“我將你放在兩膝上,我就盯著你,盯著你告訴自己說,五年,我只給自己五年。五年的時光,若我還不能活著走出山宮,若你的父親真的不會回頭關顧我們,若我們母子再無希望,我就放棄,放棄內心所有的執著,放棄追求的一切,而後只一心一意做好你的母親就足夠了。而後無論是眼中還是心底,都只放著你。”

沒有天下,沒有漢政,沒有血雨腥風的爭奪。

只有你

眼中的酸澀衝湧而出,拓跋雲中柔軟的心底又一次被觸動,他泛起笑容:“我很欣慰,如今母親並非只有兒子。”

是,她還有許多,有了身側最重要的男人,給予自己一世尊榮的男子。她握有天下女子最驕傲的權貴,她還有許多許多。可是,回顧四年山宮的蕭索歲月,那時候陪伴自己的只有他。而今,卻不能有他。這實在令人不忍去想。

“我做這一切,不是為東宮,只是為您。”

拓跋雲中最後仰起頭來衝她一笑,那笑色模糊在淒冷模糊的眼淚中,漸漸淡去,漸漸涼散。

雲中離京的那一日,平城落了一場春雪,紛紛揚揚的雪花鋪滿他離去的長路。她是立在宮城之上,遙望他之背影許久。那場雪落了連連三日,拓跋濬將自己閉在宣政後殿恰也整整三日,他誰也不見,包括她。

三日之後,他推開殿門,虛弱疲憊的身影映繞晨間第一束璀璨光芒,他望著殿下匍匐長跪的臣民,做出了一個決定。便是這個決定,將他的名字永遠與這座都城連在一起,也因此為他在千百年後留下了更多被蒼生百姓津津樂道的故事。

他詔告天下,於京都以西武周山南麓開鑿石窟無所,依山而鑿,東西延綿數百里,氣勢恢宏,一舉成為當朝最雄偉的建築。

佛境佛地乘建佛心成佛像,雲山雲嶺帶將雲水繞雲城。

他親賜石窟名“雲岡”,是以千百年後仍於世傲立經久不衰的雲岡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