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這個憔悴邋遢樣,可不得把她心疼死。”
“真的?原來我已經當大哥了,添的還是弟弟。”這個訊息果然成功轉移了尹冬夜的注意力,面上更lou出幾分振奮顏色,顯然他對新誕生的弟弟十分感興趣,強撐著一口氣連聲問道。“小傢伙長得可好,和我這當大哥的可有幾分相像?”不是沒想過自己在離開京城這許久時日孃親肚子裡的弟妹已然誕生,但親耳聽到還是很令他驚喜交集,一時欣喜萬分竟都忘了自己眼下的狀況撐著身子就想起來。
“想知道?你想知道我都會告訴你,現在你要做的事就是給我乖乖躺好多休息,然後豎著耳朵聽就行了。”錢小米現在最是看不得他這樣躺不住胡亂動彈的樣子,趕緊上去令他重新躺好,一邊仔細幫他蓋好被子一邊“好言相勸”著,難得一副賢妻良母般的溫柔做派。“你那弟弟現在還是個吃奶的娃娃,晚點見著也不會變了樣子,還是等著把自己的樣子收拾好了才回去,也好別嚇著他呢。”當大哥的一副臉腫鼻青通身掛彩的“豬頭”樣子回去,讓小呼呼瞧見了,敢情能將小傢伙嚇得都不吃奶了。
尹冬夜醒來後還沒照過鏡子,不過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受傷了,所謂經驗豐富倒也不難想象自己如今的“慘烈”模樣,聽錢小米如是說也不由覺得有理,自嘲地笑了笑“聽話”躺好不再亂動。“那也好,你先給我說說這弟弟的事兒,等我身體能走動了,回去前也好給他挑件合適的慶生禮物。”
“你能這麼想可是最好,如今你就是該少費精力多休養,不然可不曉得什麼時日才能全然好起來。”傷者最忌多思多慮,錢小米就是要他兩耳不聞窗外事靜心休養,什麼朝廷大局邊關戰事都不關他的事了,養傷就是頭等第一要事。任這院子外的世界如何翻天覆地,對於他們二人又有何重要,能為之竭盡的努力都已經盡了,當的已是無愧於心,又還有什麼值得他們再記掛費神的呢,都盡數交給皇帝費心去吧。
窗外月色沉沉風聲不斷,正是好一派風雨欲來花滿樓的景象,而他們這小小的院子小小的房間卻彷如置身於漩渦之外。燭影煌煌安然恬靜,一個說一個聽兩雙安好,雖然說的都不過只是離別後的各種瑣事本不足以道,但在這險些陰陽相隔此恨綿綿的二人心裡,卻是那樣的彌足珍貴。
聽著錢小米在耳邊碎碎不停說著家裡瑣事,尹冬夜不但不覺煩悶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不久前那些刀光劍影生死一瞬的日子都像一幅幅褪去顏色的畫像,變得不再真實,而唯有此刻的平和恬靜才是真真切切存在著的。
險些失去才更懂珍惜,此時此刻的錢小米就是如此安安靜靜陪著他,便已經覺得是世上最為幸福的事情,即便對方並不能即時給予自己相對回應,也足以令她感念這點難能可貴的失而復得。
那些相伴數十年的尋常老夫老妻,興許也是與他們此刻的氛圍相差無幾吧,不求精彩奪目但願彼此安康相守相伴,只要對方能平平安安陪在自己身邊,便比什麼都來得安心。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自覺經歷過的生離死別和來自身份年齡各種的關係,錢小米不知不覺將自己和尹冬夜劃分到“老夫老妻”的行列,尤其想到對方對自己的那一份難得情誼,總不自禁心中暗喜不盡,也因為越發珍惜眼下這點老天成全的福祉。
這樣就是最好的時光了,無需華衣美服花前月下,種種愛戀浪漫氣氛情節,二人就是這樣以最本真的姿態面對對方,便已經足夠動人心扉。聽著他輕輕的呼吸響在耳畔,便宛若得了世上最有效的安神定心之寶,心中滿溢著的都是說不清道不盡的滿足和喜悅,再也不會感到漂泊無依。
“能像這樣,靜靜地聽
著你在我身邊說話,真好。” 在身體疲憊再次睡去前,與她有著相同感受的尹冬夜看著她笑了笑,如是說道。
他只是輕輕動了動眼皮子,於錢小米而言卻緊張得險些喊出聲來。天知道經此一役,她如今最怕的竟不是淪落為一文不值的窮光蛋,卻是看見他閉上眼睛又無了期的睡過去,生怕持續這許久的“噩夢”又將重演。
被對方的“睡功”嚇得夠嗆的錢小米,對於他的睡眠不能不說沒有心理陰影,但也不能讓他不睡,只得不放心地喃喃叮囑。
“累了就好好睡吧,但你可別忘了差不多的時候醒來就好,我膽子小,可經不起一而再的嚇唬。”
人生中最為難以承受的是什麼,莫過於給了希望令人看見回生轉機,卻又在你以為絕處逢生之際再讓希望幻滅,那種大起大落的悲喜跌宕,能將一個堅強的人生生折磨瘋掉,更何況只是她這麼個尋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