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姿纖細,不若那幾個男子高大,似乎更像一個女子,在完顏澈幾人目光的打量下,那人緩緩抬手掀開風帽,頓時露出風帽下的如雲髮鬢。她慢慢抬起頭,一眼就望住坐在帥案後的完顏澈,將他驚愕難信的摸樣收入眼中。
“完顏澈,好久不見。”她輕輕啟齒,道出的四個字,不帶絲毫的肅殺,彷彿是久別重逢的老友再次相聚。
臣將、琚懷、善咄和安哲傻傻的瞪著面前的女子,不敢相信,鳳朝的皇后居然站在了他們面前,那一刻真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午夜時分,一騎紅騌馬從突厥營地疾馳而出,奔向遠處。
不知跑了多久,他在一條小溪旁勒住了馬,翻身而下,將身前的人小心扶下。
“鳳昀同意我的條件了?”他如此問,心中莫名期待無比。
“你知道這不可能。”曦凰站在溪邊,回首望住他,而他看不清她的臉,只瞧見風帽下的一雙眸子幽幽攝人。
“那你這是來幹什麼?難道以為光憑口舌就能勸動我退兵麼?”他訕笑,雙手環胸冷眼看著她,似乎料定她想不出什麼法子。
“鳳朝國力強盛,更難得君臣一心,非是前朝可比,你佔不了任何便宜,何必讓百姓為了你的帝王霸業而徒流鮮血。”
完顏澈被她這番說辭惹的發笑,只可惜那笑太冷,而他的話更似刀,“如果你們能考慮到百姓,當年又怎會起兵,踏滅前朝宗室,建立新朝,你們的手上難道沒有沾染無辜人的鮮血,曦凰,你不覺得這樣勸我毫無道理麼?”他兩步朝她逼近,而她身後便是溪水,本無處可退,或者她也沒想過要退,就這樣彼此相貼,近到她都能聞到他身上征塵的味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他嗎?我恨他得到這個天下,可最恨的是他得到了你!”他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眼中恨意蔓延,字字句句說的切齒。
曦凰迎眸看著他,那雙藍瞳裡有幽焰閃爍,那恨似要燃盡整個帝都天闕才能熄滅,她不由笑,淺吟曼聲,“那麼,我們逃不開這一戰了。”
她依舊那麼美,那日夜牽念難忘的容顏讓他如痴如狂,他將她狠狠箍入懷中,“只要你跟我去突厥,我放棄鳳朝江山。”她來不及再次拒絕,他已猝然吻下,久別多年的吻,包含了他多少思念多少煎熬,化為焰火灼燙在彼此唇舌間。
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襲掠齒間,曦凰驀然驚醒過來,一把將他退開,他踉蹌倒退數步,完全沒有防備,而在爭執間貼藏在他衣襟裡的一樣東西掉落了出來。
那是一隻藏青色的荷包,上面繡了只醜醜的鳳凰,或許不仔細看根本瞧不出來那鳳凰的形狀,她記得,那是很多年前自己繡的荷包,在他出徵前被他硬是奪了去,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他竟然還帶著。
完顏澈並未惱怒,反而俯身撿起那隻荷包,拭掉它上面沾了的灰塵,小心的納入懷中,而曦凰此刻察覺出一絲異常,不由疑道:“你的手?”剛才推搡間,她就感覺到了不尋常,練武之人手力剛勁,何況他又是突厥第一武士,即便收斂的再好,那手也不該如此綿軟無力。
“我的手麼?”他抬起自己的右手迎了月光,手腕上赫然露出一條猩紅猙獰的傷疤,“被夜箴廢了,就在當年我夜襲鳳昀軍隊想誘他入谷劫殺,沒料居然是他裝扮了鳳昀。”夜箴的能力他從沒有懷疑過,只是沒想到他會比想象中的更強,“也不知鳳昀上輩子修了多少福報,此生有你們這麼幫他。”他訕笑,沒有不甘,倒是有些遺憾。
“如此,便無他法了。”她轉過身,凝望面前的浩瀚天宇,唇間壓過一抹淺嘆。
完顏澈走到她身後,雙臂環過她的肩,將她纖細的身子箍入懷裡,“曦凰……”他呢喃她的名字,啞了的聲音中夾雜了萬般不捨,為何甘願放棄了征服天下,依舊得不到懷中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與她錯過,難道真的如此沒有緣分?
男子雄健的身軀抵著她的背脊,隔著一層薄薄衣料,似乎都能感覺到他心臟搏跳。曦凰這次沒有推開他,卻突然伸手握住環在肩上的雙臂,廣袖如水滑落,露出一雙白玉淨瓷般的小臂,右手肘上一枚紅色硃砂雖然點在暗處,此刻卻無所遁形的顯露在月光下。
“這是……”完顏澈一怔,驀然捉住她的手,將紗袖推高,而那點硃砂正落在他眼中,越發顯得鮮豔奪目,他心神俱震,繼而整個人被狂喜淹沒,原來這麼些年來,並沒有任何人得到她,自己不曾,就連鳳昀也沒有。
所有嫉恨一瞬間煙消雲散,他並沒有輸給任何一個人。
曦凰瞧他痴痴傻傻的樣子,眼中細碎光芒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