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望的那隻白鴿,忽而張嘴鳴出一聲怪響,撲騰著翅膀飛入濃墨的蒼穹中。
楚桓將長劍抵在胸前,目光抹上一層冰霜,下一刻,那刀鋒上的銳光已經向他當頭劈來。黑衣蒙面的刺客從憧憧幽暗林影中躍出,各個動作矯捷,迅速攻來幾招,招招切中他的要害。
楚桓在戰場上磨礪十數年,旦講經驗也是非比尋常,此刻面對十多人的圍攻仍能遊刃有餘的回防攻擊,最靠近他的三名刺客被他一刀斷喉,本以為至少還能震懾他們一下,讓自己有機會擺脫他們的糾纏。可這些刺客眼見自己同伴倒下,連看都不看一眼,面上表情僵冷,手上動作更是紋絲不亂,那三人造成的陣法上的空缺立時就有人補上。
刀光劍影下,刺客動作愈發凌厲,殺陣也越收越緊,反而楚桓多日不曾好好歇息本就疲累不堪,眼□力更是不支,逐漸有些力不從心。
楚桓咬牙硬擋,手中劍舞成花,一刺一挑皆運足十成勁道,立時又有兩人斃命在他劍下,而他手臂背脊上也受了多處刀傷,再拼下去最好的結局便是玉石俱焚。他心中不免生出哀慼,終究到頭來什麼都沒做成,一切都是一場空。
月破雲霄而出,彎彎新月照亮大地,驅趕了躲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魎。
楚桓甚至都來不及看清,只覺眼前有藍光細若遊絲的閃過,僅僅那麼一剎那,攻在楚桓身前的幾名黑衣人同時頓住,長刀舉在空中,彷彿僵了一般。楚桓趁機斬殺側旁一名刺客,眼角餘光驚詫瞥到那幾名刺客咽喉上細窄的傷口逐漸朝兩旁裂開,血水從傷口處噴湧,森白喉骨曝露出來。
極輕極細的破風聲從腦後掠過,楚桓回頭的時候,身後那幾個刺客也被人一刀斷頭,連一聲慘叫都沒曾發出,身體就這麼軟軟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夜風中飄散著的都是濃濃的血腥味,簡直催人慾嘔,楚桓緊握長劍,劍鋒上的鮮血沿著鋒刃匯在劍尖,珠血滴落。
此時此刻的萬籟俱寂,對楚桓來說比方才與十數人的搏殺更讓人心膽皆顫,那個不知道躲在何處的人,一出手便是必殺。僅這份功夫,他想要遁逃恐怕連一絲僥倖也沒有。
既然生門無望,楚桓反而靜下心來,準備好好會一會那個幕後之人,他的出手到底表明了他是敵是友?
黑暗的森林中有人踩著月光緩步踱出,一身青衫,袍裾隨風飛揚,墨髮鴉鬢,玉膚雪顏,臉上恬淡笑容彷彿從不曾出手殺戮,高華皎潔的氣質恍如謫仙。
“是你?!”楚桓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瞧著面前熟悉的容顏,時隔許久再次見面,不知是該哭還是笑。
“楚將軍,好久不見。”夜箴淡淡一笑,兩手空空的走上前來,地上屍血匯聚,他在三步外駐足。
楚桓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麼兵刃能傷人於千里之外,只有些狼狽的笑道:“沒想到我們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好像每次碰到他,自己都是受傷的,也不知是不是命裡註定,自己兩條命都是他救回的,“多謝夜公子出手相助,楚某感激不盡。”他拱手,一派誠摯之心。
夜箴笑的雲淡風輕,“不用謝我,只是你命不該絕而已,我只是順應天命。”
他這話說的似是而非,反倒弄的楚桓有些尷尬,只得陪著乾笑兩聲,他剛想抬步躍過面前橫成在地的屍體,不妨夜箴突然低聲一喝,出手阻止道:“楚將軍身上有毒,再莫要行動運功了。”
楚桓被他說的一怵,低頭檢視自己臂上傷口,卻並不見中毒一般該有的症狀,連血液亦是鮮紅色,沒有透出黑臭。
夜箴見他將信將疑的樣子,走到一具屍體旁,撿起一把被丟置在地的刀刃,慢慢抬起,迎著月光,楚桓駭然發現鋒利的刃口上有微青色的異光流淌。
“這是……”楚桓啞然,這世上可有什麼毒是瞧不出表面症狀卻能置人於死地的?他絞盡腦汁,卻想不出來。
“這是七星草淬鍊出的毒汁。”夜箴對著那柄月下闊刀,緩緩開口,“中毒後無明顯體徵,卻在七日後毒發,身長屍斑,且面板會變得堅如硬石,幾乎刀槍不入,待毒氣漫延攻心後,渾身猶如摧筋裂骨般的疼痛。”他放下刀,回望一臉青白交加的楚桓,平靜說道:“到時候就算想自戕也作不到了,只能在痛苦中待死。”
楚桓強忍著沒打寒戰,不太自然的笑道:“夜公子,你說的太玄了點吧,世上哪有這種毒。”雖然他知道夜箴不是那種會說笑打趣的人,但這種事也太過匪夷所思了吧,為了印證自己所言非虛,他再次低頭檢視身上傷口,與平常在戰場上受的傷一樣,怎麼看都不像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