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死亡並不痛苦,就像在作夢一樣,他看到了十多年前的場景,家中庭院的大樹下,母親正在聚精會神的看書,父親在一張特意搭出來的書案前提筆作畫,依稀是在畫著母親看書的摸樣,旁邊的花圃裡有兩個小孩,一個拿樹枝當劍在舞的小男孩正是自己,而一旁坐在地上手中捧著團花“咯咯”笑個不停的小小女娃正是楚嫻,那時的小丫頭圓嘟嘟,粉雕玉琢的摸樣已經可以預見將來傾國傾城。
這副場景如此和諧美滿,讓他心中既溫暖又酸澀,只怕這些春光媚影將來是再也不會出現了。
耳邊忽而聽到有人急聲驚呼,驟然間眼前光景俱都墜入黑暗,所有光明都不見了。
“楚將軍!楚將軍!”
絕不是作夢,楚桓感覺到正有人重重推著自己,他驀地驚醒過來,不待細想便從床上彈跳坐起。
在推搡他的是漢王府中的一個小廝,那樣貌他從未見過,此刻正對他急道:“將軍如果行動方便了,就快走吧,門外已經備了馬匹。”
楚桓處在連番驚變中,有些回不過神,那小廝又重複了一遍,他這才發現漢王給他下的藥已經全部解開了,所有的力氣都回到了體內。他暗暗運氣一周天,發現氣息流暢身體並無異常。
原來剛才那杯酒並不是斷命的酒,原來漢王從沒想殺過他,楚桓一時感慨不已。
“是漢王讓我走的?”楚桓站起身,此刻窗戶和大門都開著,陽光填充著屋中每個角落,他走到桌邊拿起漢王擱在那的一柄寶劍,蛇鞘玄鐵的長劍正是他佩戴征戰多年的。
小廝並不正面作答,走到門口四下張望了一圈,道:“未免事情有變,將軍還是快些上路吧。”
楚桓跟著小廝繞路避開別莊內來往的下人,從後門離開,門口的樹下果然栓著一匹馬,小廝上前把韁繩解開,將馬牽了過來,“楚將軍快走吧。”
楚桓拉過馬轡,利落的翻身而上,一旁小廝牽住馬,抬頭望住楚桓,“殿下留話給將軍,將來對陣沙場的時候,將軍千萬不要心慈手軟。”說完,便放開手,頭也不回的跑回別莊,重重合上門扉。
經此一別,他日再見,便是生死相搏了。
“但願這一天不要到來。”楚桓嗟嘆一聲,最後回望一眼這棟隱在青山綠水間的別莊,轉頭策馬而去,蹄塵飛揚散盡在空中。
楚桓剛離開不到半刻,從莊子裡撲飛出一隻紅腳金喙通體雪白的鴿子,循著他離去的路線逐漸飛遠。
楚桓一路朝東南方向揚鞭催馬,他還在考慮是要直接回帝都還是去壺關,不知道驍騎營被漢王調動了多少。
夕陽沉落,遠處山巒輪廓逐漸籠罩在夜色下。四周都是曠野,越過一片荒蕪田埂,那雜草都有半身多高,前面有片小樹林,只有中間一條狹長小道通往林中深處。楚桓瞧天色不早,現在進去的話肯定要在林中過夜,裡面也不知有多少飛禽走獸,實在不太妥當。索性就近找了塊大石頭,將馬往旁邊樹上一栓,楚桓背靠大石盤膝坐在地上,跑了一整天什麼東西也沒吃,胃裡餓得火燒火燎,他四處張望了一下,這塊地方太過偏僻,他也懶得動彈,加上身體實在虛累不堪,他抱胸合衣,就這麼靠著石頭睡了。
常年行伍所養成的習慣,使得他即便在睡夢中都保持著警惕,一手按著腰畔長劍,一旦有危險靠近,他便能第一時間拔劍出鞘。
夜無月光,天空流雲飛走,所有星辰俱都掩在重重陰霾下,晚風吹動樹葉,搖擺梭梭作響。不知名的昆蟲鳥獸發出奇怪桀叫。
一隻白羽鴿子撲騰著翅膀飛到大石頭附近,雙目在黑夜裡發出暗紅亮光,如兩團幽火。它轉動脖子,踏著小碎步走在地上。
風聲中夾雜了異常的輕動聲,由遠及近,慢慢圍聚,黑暗的樹林中掠過影影綽綽。
楚桓驀然從睡夢中驚醒,按著刀柄的手掌牢牢握緊,撲面而來的殺氣如此凶煞,幾乎已經是明目張膽。
他慢慢扶著身後大石站起,手中長劍緩緩拔出鞘,劍鋒上寒光鋥亮,映出他眼底從容不迫。
楚桓估計來人恐怕不會少於十個,或許還會更多……他看向自己的坐騎,那馬兒正甩著尾巴,鼻子裡噴著熱氣,顯得十分焦躁不安。
他凝神屏息尋思退路,卻在驟然間林中黑暗裡劃過一道白芒銳光,快若星隕流墜。一蓬鮮血自夜色中激灑而出,那匹高頭大馬甚至來不及嘶鳴一聲,巨大的身軀已經轟然翻倒在地,鮮血從脖子上深刻見骨的傷口處汩汩而出,瞬間泅散開大片猩紅。
原本踱步在地上揚高脖子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