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郡主一定救下楚嫻,我的所作所為相府並無一人知情,就連楚桓也是被我軟禁的。”他說的言辭懇切,眼中流露出哀憫請求,在這世上他並沒有什麼可以再牽掛的了,除了那個陪伴自己十餘載的女子,對她有愛,有愧疚,更多的卻是不能相伴白頭的遺憾,“如果她被皇上貶斥,請替我送她去潭州桐廬。”那是她母親的故鄉,遍佈顧氏親族,她在那裡會得到妥善的照顧。
“好,我答應你。”曦凰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他或許算不上一個好人,這世上好壞本就難以界定,但他一定是個好丈夫,“我一定會照顧好王妃。”
“多謝。”漢王釋然露笑,眼中閃過一絲寬慰,溫和的笑靨如春風初拂般,乾淨清澈。
他話語剛落,從斜旁突然有一箭挾風破空射來,直擊漢王咽喉,漢王似乎有所察覺,卻站著動也不動,彷彿待死。曦凰卻目光一緊,徒手抓住那支飛來的箭,百鍊金鋼的箭頭幾乎貼上了他的肌膚,他斜睨了眼那支箭,眼神微微顫動。
曦凰別轉過頭,衝身後大軍怒喝,“誰再敢擅自妄動,按軍法就地處決!”
狼煙烽火下,鐵戮交戈聲越來越弱,手持弩弓,將勁弦拉作滿月的白懿整個人僵了下,不得不垂下手,看向那纖弱背影的目光神色複雜難辨。
“殿下不該死在別人手中。”曦凰揚手將那支箭丟開,語氣平靜。
“多謝郡主成全。”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眼中清輝閃爍,是感激亦或是抱憾。他從胸甲中掏出一枚符節往前遞去,虎符鑄有飛龍,龍虎相纏,正是先皇所授能調動二十五萬大軍的雙紋印。
曦凰怔了怔,慢慢伸手接過虎符,金銅所鑄的符節上還留有餘溫,觸手溫暖,正在她恍惚出神的片刻,面前忽有寒光閃爍,‘鏘’的一聲,劍抖龍鳴,他在眾目之下拔劍自絕,倒下去的那刻,臉上猶帶笑容,淺淺如清荷綻放……
充斥血腥的風中傳來人聲哽咽,如悲,似泣。曦凰看著水岸邊,漢王的親衛,一個個丟了兵械,伏地慟哭的樣子,心頭沒來由的一陣陣蕭瑟。
抬頭仰望被火光灼亮的夜空,一團團濃煙飛天而上,遮蔽了天幕,她第一次覺得人生如此無常,雖然她勝利了,可她一點都不快活。
“終究還是辜負了楚嫻。”曦凰握緊手中虎符,悵然望天而嘆。
深濃的黑夜過去,天際泅現第一道金茫,紅日冉冉將升,照亮乾坤大地,朗朗江山萬里。
凱旋大勝的捷報傳回帝都,漢王在陣前伏誅,屍身收殮,被德凝郡主葬在沁水河邊。郡主親書奏章,上表陳情,希望皇上能保留漢王墳冢,歸葬入土。而按照東朝律例,謀逆之罪應當梟首示眾,屍首不得殮葬,就算是皇族也只能火焚,死後不能立冢。
皇上當廷下旨,褫奪漢王親王封號,貶斥為庶民,卻又同時另下詔旨厚殮漢王屍身,將與德太妃靈柩一同陪附皇陵。
被廢去封號的皇子居然也能葬入皇陵,算是本朝首例,滿殿朝臣齊誦皇上聖心仁德,大度寬容。
大家都等著看皇上要如何處置相府,偏偏皇上卻似忘了般,一字半句都不提及。
昨晚上剛下過一場大雪,整個皇宮裡一片銀裝素裹,白皚皚的積雪點綴在松針青柏上分外晶瑩好看。
殿閣裡燒著暖炭,厚厚的帷氈隔絕了外面三五九寒的天氣,皇后正在小床旁哄著小皇子,那玉雪可愛的小人兒躺在黃綢軟緞中咿咿呀呀的叫喚著,太醫每日來為其針灸,輔以湯藥,可他的病還是不見起色,太醫說恐怕是難以痊癒了。
皇后搖著小金鼓,小皇子很喜歡聽到這清脆的“咚咚”聲,伸出粉嫩嫩的小手在空中亂舞,想要抓住皇后的手。
“灝兒本該是個十分聰明的孩子。”搖床旁突然響起男子淡淡嘆惋,皇后驀然驚起,這才發現殿中侍女黑壓壓跪了一地,披著雪狐輕裘的皇上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旁邊。
“臣妾參見皇上。”皇后忙斂襟俯拜。
皇上俯身伸手,將她攙起,他的手溫暖,而她的十指卻冰涼,握上去如同抱著一塊冰。
“怎麼也不抱個手爐?也不怕受涼麼。”皇上將她雙手捂在掌中暖著,輕輕斥道。
皇后低頭莞爾,頰上飛了淡淡胭脂色,“臣妾身子偏寒,暑夏的時候手也是這麼涼的。”
宮娥上前為皇上寬去沾了雪沫的狐裘,底下明黃龍袍束著絲佩,顯然是剛下了朝便趕來了坤和宮。
“前線已經傳來捷報,曦凰估計明年一月底就能班師回朝了。”皇上走出裡間,在暖閣堂中坐下,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