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權的血牲。”他說的激動,胸口喘息起伏不定,手握的玉杯裡酒水漾出漣漪波紋。
“那我妹妹和父親呢?他們此刻留在帝都,可能就因為殿下這番舉動而喪命,殿下可曾為她們考慮過?”楚桓眼中佈滿血絲,語聲喑啞,這話不是質問而是責難,他心心念念顧著帝位皇權,撇開翁婿情分,夫妻情意,把他們楚家推入深淵,居然還要他心甘情願幫他?這要求會否太過可笑。
漢王垂下眼,身子往後靠在另一邊的床欄上,半張臉孔頓時埋入陰影中。
“我很愛楚嫻。”他平靜的說道,話中猶帶一絲溫柔笑意,“和她在一起我很開心。”
楚桓嗤笑出聲,“不過我看殿下愛皇位更多點。”
他亦跟著笑,“不錯,若能登頂九五,即算是死也不枉了此生。”古往今來多少皇室兒郎競折腰在帝位皇權這四字之上,如今他也循著這條舊路而去,不畏生死。
“先帝授殿下軍權保身立功,最終還是害了殿下。”楚桓漠然冷語,他想如果先帝知道漢王仍舊擺脫不開權欲桎梏,遭致國內動亂的話,當初大約寧願他留禁帝都,作個閒散無為的親王吧。可惜先帝低估了漢王的野心,或者是高估了自己父親對漢王的影響力,又或者兩者皆是。
楚桓疲累的閉上眼,不願再多說什麼,反正現在講什麼也無益。
彼此靜默,良久無聲,黑暗中燭花突然畢剝爆響。
“大哥不曾想過建功立業嗎?”他悄聲低語,聲音自黑暗中飛出,如鬼魅精靈飛抵人心深處,“如果帝業能成,我送大哥半壁江山。”
半壁天下,半個秀麗河山,他大概會是有史以來最為慷慨的一位皇帝了。
楚桓依舊無動於衷的閉著眼,嘴角上勾出一絲微弱弧度,“殿下會如此說,註定得不到這天下。”他好似道著讖語般如是說道:“殿下並無那份魄力,帝王霸業並不是誰都能成的,殿下還是放下這個執念吧。”
“大哥果然不願助我。”他轉動手中玉杯,失望嘆息。
“我的成就不能建立在家人的屍骨上,我作不到。”楚桓語聲輕弱,態度卻是十分決然。他睜開眼,冷漠的看著面前身影孤孑消瘦的男子,通往九五至尊的路上註定荊棘難行,也註定他只能一人前往,他已作了選擇,再怨不得旁人。
“大哥,你真的很耿直呢。”漢王突然笑了,那詼諧調皮的語氣真的好似十數年前元英殿裡那個不時欺負楚嫻到頭來還被楚嫻追打的小皇子,楚桓眼前依稀浮現昔日光景,心中一陣恍惚,漢王笑聲逐漸低沉,忽而輕嘆,“你可以假意允諾與我,從這裡出去後,一旦你重掌驍騎營,我拿你也是無可奈何,為何你連虛與委蛇一下都不肯?”
“旻澈,你知道我只是不願騙你而已。”他們從小到大相處了十數載,又有妻舅之情,楚桓也從來沒有叫過一聲他的名字,卻在此刻願意喚他一聲旻澈,“放棄吧,人生短短數十年,怎麼不是過,幹什麼要想些不實際的東西。”
“是呵,人生不過數十載,總要留些什麼下來才是。”他如是感慨,嗓音低噎,也不知是哭還是在笑。
楚桓知道再說他也沒有用,只能送他一句話,“殿下好自為之。”
“大哥,喝杯酒吧,上好的五糧液。”漢王端起玉杯送到他唇邊,笑容中帶了苦澀,眼裡有了些微溼意。
楚桓望著他,不知是該惱他還是恨他還是可憐他,萬般感情錯綜複雜,也說不清道不明。
玉杯中酒香醇厚,散出濃郁芬芳,他低頭,唇貼上冰涼的瓷,將那酒液悉數含入口中,甘冽香郁的酒液順著咽喉一路滑至小腹,沿途撩起一陣陣的火燒。
“真是好酒。”楚桓闔眼細說,唇畔一朵苦笑若隱若現。作者有話要說:為玉樹遇難同胞哀悼。
別後相逢再無期
漢王提著食盒走出門口,庭院裡正負手站著一個人,滿頭銀霜在晨光下閃爍,正是他的皇叔昔日的俞親王。
“皇叔怎麼來這兒了?”漢王淡淡問道,緩步踱到他面前。
“勸動楚將軍了?”俞親王見他眼中潮紅一片,視若無睹,仍舊和煦問道。
“沒有。”漢王眨動眼睛,掩去其中所有憫柔軟弱,只願以強硬冷漠示人,“這事我自有打算,皇叔就不必操心了。”
雖為親叔侄,但兩人之間的交談並未有顯出過多親密仰賴,彼此只是互為其利而已。
俞親王對他不冷不熱的態度並不著惱,還是一味慈藹微笑,“老生作為過來人送殿下一句話,切莫婦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