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內衣架子上,各式衫裙琳琅滿目,女夥計熱情上前招呼,捧了時下最流行的緙繡裙,來與孟瑤瞧。孟瑤卻擺了擺手,道:“我想買一件直裰。”說著命知梅將才剛買的頭巾取出來,指與夥計瞧,讓她找一件同色同料的出來。
這家店,並不只賣女衣,其實也有許多男子服飾,只是因為開在脂粉街,所以衣架上陳列的大多是女裝。女夥計就著知梅的手看了看,馬上鑽進櫃檯,翻找去了。
知梅卻有些吃驚,少夫人這是要買給誰?難道是與兄弟孟裡挑的?待得夥計把不同尺寸的直裰擺上櫃檯,而孟瑤挑了一件大的,知梅才反應過來,這是與賀濟禮挑的。她心下更為詫異,臉上卻露了笑容,接過夥計遞來的包袱,跟在孟瑤身後出門回家。
孟瑤這一趟脂粉街逛下來,足足花去三十兩,而她還意猶未盡,坐在轎子上,盤算著甚麼時候再誆賀濟禮幾兩銀,好好逛一逛。
回到家,摘下紫羅帽,孟瑤對著鏡子照了照,幾點草莓印愈發顯眼了,她心頭火起,舉起手裡的帽子,朝著鏡子砸去。知梅連忙攔下來,分析道:“少夫人定是熱著了,這天氣,屋裡該擱冰盆了,我叫他們買冰去,再與少夫人請個郎中來瞧瞧,如何?”
孟瑤的臉,又泛上紅暈,側頭掩飾著,道:“家裡有治過敏症的藥膏,不必再請郎中。倒是冰塊,確是該買了,但我們家並無冰窖,須得與少爺商量過後再說。”
孟瑤自小就對一些東西過敏,且每年的過敏源不盡相同,有時是花粉,有時是食物,只要過敏,身上便起紅疹,怎麼治也治不好。溫夫人曾為她這毛病傷透了腦筋,後來重金請京城名醫配了一劑萬用藥膏,才算勉強對了症,凡遇過敏,擦上一點兒,三天就好。
這藥膏極其有效,知梅深信不疑,因此孟瑤不願請郎中,她也沒深勸。
第八章 夫妻吵架
酉時,賀濟禮教完課,自州學回來,進門便瞧見孟瑤坐在妝臺前,擺弄著一隻景泰藍盒子,他走近前一看,原來是盒胭脂,順口問了一句:“今日上街買的?幾個錢?”
孟瑤低頭聞了聞,答道:“四兩。”
“多少?”賀濟禮本已轉過身去,準備換家常衣裳,聞言手一抖,直裰落地,“這樣小小一盒,竟得四兩銀?”他也不去撿衣裳,幾步走到妝臺前,拿起景泰藍盒子看了又看,問道:“這與尋常胭脂有何不同,為甚麼這樣的貴?”
孟瑤開了小抽屜,取出平常使用的一盒,遞與他瞧,解釋道:“這個是粉狀的,二兩銀,你手裡拿的,因做成了脂膏,所以貴些。”
賀濟禮一手捧一隻胭脂盒,對著比較了又比較,覺得唯一的區別,就是一盒上頭印的是梅花,一盒上頭印的是ju花,除此之外,沒甚麼兩樣,而且二兩銀的那盒,才只用了一點點,完全沒必要再買盒新的。
他瞧胭脂,瞧到痛心疾首,想當年在鄉間,他連飯都吃不飽,一個銅板要掰作兩半花,如今雖說掙了幾個錢,可也不能這樣鋪張浪費呀。他將兩盒胭脂重重放下,道:“這兩盒沒用完前,不許再買新的。而且,那二兩銀的,我覺著就挺好,不必非買四兩銀的。”其實他很想說,不必非要買學印鋪子裡的東西,有些無印店鋪的貨色,也很好,但想了想,還是把這話咽回去了。
孟瑤耐心與他解釋這兩盒胭脂的區別,解釋胭脂對於女人的重要性,但賀濟禮哪裡聽得明白,恨不得講,不擦脂抹粉就最好了,省錢。
知梅從簾子外聽到他二人爭執不下,忙取了成衣店的包裹,走進來笑道:“少爺,少夫人特特為你買了新衣裳,新頭巾,您趕緊試試,看看合身不合身。”
正在努力使孟瑤相信那兩盒胭脂沒區別的賀濟禮猛地打住話頭,面露尷尬:“給,給我買的?”
知梅點頭,奉上衣物,孟瑤卻一把奪去,丟到地上,扭身就走:“這種不講道理的人,理他作甚。”
知梅衝賀濟禮抱歉一笑,道:“今日少夫人的舊病症犯了,身子不爽利,難免急躁,望少爺海涵。”說完,替賀濟禮撿起衣物,轉身也出去了。
孟瑤病了?賀濟禮一怔,丟開衣物,奔出去詢問,孟瑤卻根本不理他,只丟去大大一個白眼,為著那幾個草莓印,眼裡還飽含怨恨之意。
賀濟禮悶悶地走回臥房,將新直裰換了,戴上新逍遙巾,無精打采地踱出來。掀開簾子的那一剎那,屋中大小丫頭的眼都亮了,經知梅各瞪了一眼,方縮頭垂眉。
孟瑤感覺到屋內氣氛的異常,微微側過臉去,入眼處一襲暗銀紋月白直裰,配著同色逍遙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