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當真有幾分委屈,但也曉得,自家孃親,怎會不信親閨女,溫夫人這樣做,必定有她的道理在。
溫夫人瞧她半撅著嘴,扯著袖子,一看就是在鬧彆扭,遂笑著摟她入懷,一面拍著,一面解釋道:“娘不是不信你,是不信你家老太太。你想哪,若東西在你手裡,她不變著方兒摳些出去才怪——她可是連你屋裡的嫁妝都盯上的人。”
孟瑤明白了,只有文書上按的是賀老太太自己的手印,又有賀村長做證人,她才會為著一個信字,為著自身名譽,不覬覦那幾十隻箱籠。
不過,賀老太太自偏廳出來後所講的那些話,聽起來可是發自肺腑,溫夫人到底與她講了甚麼,竟使得她心甘情願替孟家保管財物?
第四十四章 突添症候
孟瑤心裡疑惑,就問了出來,溫夫人嘆道:“能講些甚麼,左不過是守寡難過,拉扯兒女的艱辛。我與老太太都是苦命人,同病相憐。”說完,她拉了孟瑤的手,囑咐道:“你家老太太雖然愛犯糊塗,但心眼兒是好的,往後須得孝順她,事事以她為先。”
孟瑤鄭重應了,又問道:“娘,你只講了這些,就讓老太太哭成那樣?應還有別的言語罷?”
溫夫人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鼻尖,笑罵:“就數你鬼機靈,偏不告訴你。”
孟瑤不依,扭著身子撒嬌,溫夫人卻撐著不肯講,只得罷了。溫夫人沒坐多大會子,便起身辭去,稱十來天后大房必至,她須得回家提前部署,多作打算。孟瑤叫她放心存在賀家的箱籠,又再三叮囑,若大房進京鬧事,一定要通知他們前去幫襯。
溫夫人離去後,賀濟禮自外書房回來,歪在榻上散酒氣,孟瑤念他這次出了大力,便作一回溫柔小媳婦,執一把團扇,親自來與他扇風。
賀濟禮卻嫌她力道太小,不得勁,奪過扇子猛扇一氣,道:“還是園子裡涼快,咱們遊廊裡躺著去?”
他是個大男人,使個躺椅躺在廊上倒還罷了,孟瑤媳婦家,怎好如此,因此只叫他自去,又叫兩個尚未留頭的小丫頭跟去服侍。
賀濟禮叫丫頭們先將躺椅搬去,自己落後一步,問孟瑤道:“可還想吃葡萄,待會兒與你捎兩串回來。”
孟瑤笑道:“甚好,還是那種青葡萄,我嚼著有味。”
賀濟禮回想那滿口的酸澀,直詫異她的喜好,轉身去了。
賀濟禮剛走,知梅便湊近了稟道:“少夫人,有個陪老太太一起來的小丫頭,替小言捎了封信來,先前少夫人一直不得閒,我便留下了信,替少夫人賞了她兩錢銀子。”
知梅是一等大丫頭,掌管孟瑤盛放零散銀子的錢匣,照著孟瑤訂下的規矩,凡一兩銀子以下的打賞,她有權自己作主,事後稟報即可。
孟瑤點了點頭,遣退屋中其他下人,接過信來,與知梅同看。桑皮紙糊成的封筒內,裝有一張草紙,上面並無字跡,只有幾幅畫,看似用燒過火的黑木條畫的。
知梅撇了撇嘴,道:“咱們家也算得個書香門第,鄉下老家,竟連筆墨紙張都無?”
孟瑤笑道:“他們又不識字,要那些東西作甚?”
“那倒也是。”知梅也笑了,繼續瞧那張紙。
紙上的畫,共有三幅,雖然粗糙,但也看得出,第一幅畫的是一名女子,身上劃了許多道黑線條;第二幅仍舊是那名女子,身上的黑線條不見了,渾身光溜溜,身旁還有一箭頭,指向第三幅畫中的男子。
知梅看完,一頭霧水:“這畫的都是些甚麼?若少夫人允許,等她回來,我要親自教她寫字,不然真誤事。”
孟瑤卻笑道:“不會寫字也有不會寫字的好處,譬如這樣一封信,就算落到他人手中也不礙事,因為別人看不懂。”
兩人一陣大笑,知梅問道:“少夫人看懂了?”
孟瑤點頭,折起信紙,塞回封筒,再走到桌前坐了,命知梅備筆墨紙硯,也畫了一幅畫,不過,畫上僅有一扇門,一扇緊閉的大門。
知梅看到現在,還是糊里糊塗,想問,又不敢,只得依照吩咐,將孟瑤畫的畫吹乾,摺好,裝進封筒,交由個小廝送去鄉下。
過了會子,跟去園中的小丫頭送青葡萄來,道:“大少爺怕大少夫人等急了,命我先送兩串來。大少爺還說了,叫大少夫人莫吃多了,免得酸倒了牙,晚上咽不下飯。”
此話講完,笑倒了一屋子的人,孟瑤不知該樂該氣,哭笑不得。知梅親自洗了葡萄,使一塊乾淨帕子託著,去皮去籽,奉與孟瑤。孟瑤連吃三個,胃中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