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她臉上原本喜氣洋洋的笑容慢慢斂去,兩顆晶晶亮的淚珠子在眼裡打起轉——叔叔他,是想把雅兒賣掉麼……
“……帶她走吧!”莫仲思頗有些不耐煩。
“雅兒若是不願意……”兄長大叔一貫的凜然氣勢此刻竟有些唯唯諾諾。
“不願意也得願意!”
就是因為這一句話,姜雋雅徹底認定了自己已經被莫仲思當做貨物一般,賣給了兄長大叔。
眼淚奪眶而出,她在牆根放聲大哭起來。
頭頂窗戶“嘎吱”被推開,莫仲思望著蜷成一團哭聲震天的她,又望了一眼旁邊一臉愕然的皇兄,清了清嗓子試探性地問道:“丫頭,在哭什麼?”
姜雋雅不說話只拼命地搖頭,雙手抱膝乾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兩腿亂蹬,頗有點小孩撒嬌的架勢。
“雅兒,是不是被欺負了?”莫伯言的語氣比起莫仲思更加輕柔,如一片片羽毛鋪滿她懵懂的心,她漸漸停止了哭泣,仰起頭迎上他的一臉關切。
“叔……叔叔不要人家……了嘛?”姜雋雅的眼珠最終轉到莫仲思的臉上,話語中帶著哀求的苦尾。
不要她了?她本來就不屬於他才是!剛剛跟莫伯言斬釘截鐵地同意帶走她,可見著她一副受傷小羔羊的樣子,心裡像被大錘狠狠夯了一下。
為何那張一直掛滿春光般明媚笑容的臉龐露出這樣的表情會讓他如此難過,皇兄就站在身邊,他無法伸出手替她擦乾眼淚,無法抱她在懷裡揉著她絲滑的長髮,無法寵溺地安慰她……
側眼看了看皇兄,皇兄的注意力光放在小丫頭的身上,並沒注意他閃爍的神色,稍稍鬆了口氣,他有些尷尬地開口:“傻丫頭,怎麼會不要你呢!其實你本來就……”
手指忽然像上了夾棍似的一陣猛痛,垂目一看,莫伯言正若無其事地將指尖搭在他手背,這個傢伙難道是惡魔麼……竟還用那般無害的親和表情面對她,暗地裡卻在下狠手摺磨他的親兄弟……
“雅兒,去我那裡玩幾天好嗎?”莫伯言湊近視窗,俯下身子雙手撐在窗臺上,表情有點像是在騙孩童手裡的糖葫蘆。
姜雋雅如果長著尾巴的話,肯定已經搖得風生水起了,“好哇好哇!兄長大叔你是讓雅兒去你的大屋子玩嘛?!”
莫伯言眯著雙眼點頭,似乎是在觀賞圍欄裡剛出生的小花鹿在泥裡打滾的可愛模樣。
面前歡呼雀躍的小姑娘彷彿被一群歡笑著的露珠包圍,兩個男人都挺直了脊背,這個她,究竟是屬於誰的曙光女神……
夕陽斜照,將廣陵宮高揚的簷角撒了一層金沙,姜雋雅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門楣上遒勁的三個打字,這一幕,為何感覺那樣的熟悉。
曾幾何時,她好像也這樣靜靜地仰望過,好像還是從另一個角度仰望過,難道在夢裡嗎?
沒有管那麼多,肩膀很快被一雙溫暖的大手覆蓋住,垂在身側的胳臂忽然像被什麼東西蟄到了似的猛地一縮,耳根處有些許的熱度逐漸蔓延開。
踏過青磚的路面,她有些錯愕地發現大地好似有脈搏一般從腳心傳遞到內心深處,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散發著極為熟悉的香氣,幾乎能看見有個模糊的身影提著水桶,斜著肩膀,忙忙碌碌地與她擦身而過。
每每當她回頭或大著膽子用手去觸控那一抹幻影,得到的都只有撲面而來坦蕩蕩的一縷空氣。姜雋雅很想開口向身後那個高大的男人求證一些問題,可組織組織語言之後,又發現好像根本沒什麼頭緒的樣子。
道旁偶爾經過的宮女太監們都謙卑地跪下行禮,她的疑慮一下子被這種新奇的待遇一掃而空,在平清宮她的活動範圍只限於水華殿及周圍,沒有人對她如此恭敬。
仔細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後面跟著老虎大王吧,而她不過是隻笨頭笨腦的小狐狸罷了。
莫伯言臉上稍帶淡淡的微笑,一言不發地隨著她的腳步,姜雋雅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十分感興趣,一副鄉下丫頭進城的模樣,東張西望,恨不得看透沿途每件事物,記住每個陌生的臉孔。
前方燈火漸明,堆在一起的樹冠形成的一大片綠色中顯出水華殿水青色的琉璃瓦,她突然加快行走的速度,像是急匆匆地在追逐某樣未知的東西,思緒飄得比剛剛更遠,姜雋雅終於望著前方氣派的門殿呆呆地停下了腳步。
“這裡……”她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聽起來卻很空靈,手指什麼時候觸到了心臟的位置她並不知道,“這個大房子,看起來……好孤獨……”
“哪裡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