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莫伯言這個人了,那麼,包括這個男人內心的自責和他自以為犯下的罪孽,她也應該毫不知曉。
“你到底是誰呀?為什麼會在叔叔的宮殿裡?還有……你為什麼而難過?是不是叔叔也罵你了?”姜雋雅一開啟話匣子就關不上,嘰嘰喳喳問了一大通。
突然湧上心頭的暖流沖淡了他的不知所措,現在的她像個懵懂的孩子,純潔地如一張白紙,“莫仲思是我弟弟,他怎麼敢罵我……”顫抖著伸臂想摸一摸她仰起的臉是否還殘留他手掌的餘溫,可最終只停在半空,遲遲不願落下。
“哇……你是叔叔的哥哥呀!那人家應該稱呼你——”似乎在她生鏽的大腦中使勁翻找著合適的名詞,靈機一動,她有點沾沾自喜地叫道:“哈哈!人家叫你兄長大叔好不好?!”
兄長……大叔……
莫伯言悲空的心一下子像被注滿了鮮活的□,血流的奔騰速度明顯加強,他的表情立即變成了欣喜若狂,一點兒沒介意姜雋雅給他的稱呼有多麼的彆扭。
真的!她不記得了!那些凝滿哀傷的回憶,那些夾雜著憎恨和悲憤的過去,她完完全全地不記得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是陌生的自己,是她甜柔的嗓音喃喃念出的“兄長大叔”……
“你叫什麼名字?”莫伯言很貼心地配合她的思路,如果上天肯安排與她重新相逢,他定會迫不及待地去問她的姓名。
“兄長大叔你可以叫人家小雅!林姐姐她們都這樣叫的……”提到林妃,姜雋雅的神色又黯然起來,揉了揉鼻頭,忍住沒哭。
莫伯言能猜出她的心思,得罪了仲思的妃嬪們,被仲思狠狠地訓了一頓,肯定是又不服又膽怯。
嘴角抿了一下沒勾出笑容,他拍著她低垂的腦袋,聲音威嚴卻並不兇狠:“小雅,你不該那麼任性,平常林妃她們都很照顧你,是不是?”
姜雋雅沒出聲,輕輕點了點頭算是預設。
“那你做遊戲輸了為什麼要亂髮脾氣呢?林妃一定很傷心……”莫伯言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對待一個女子如此地有耐心,有愛心……他並不知道曾經因為沒有這“兩心”被莫仲思重重地取笑過一次。
“人家,人家只是一時氣急了……”為什麼兄長大叔明明也是嚴厲地在教育她,可她沒有一點兒憤怒,反而感覺很親切呢。
“跟大家認個錯,他們都是通情達理的人。”說實在的,他極不習慣她這麼低眉順目的乖巧模樣,竟開始懷念以前她橫鼻子豎眼罵他“混蛋”、“禽獸”的洶洶氣勢了。
“知道了,兄長大叔……”說完轉身就跑,剛巧無意中躲過了莫伯言鼓足勇氣攬過來的雙臂。
他耷拉著臉,表情尤為酸澀地望著遠去的身影,不過欣慰的是,她一跳一跳的似乎很歡快的樣子。
第二日,又見到了對她微笑著的兄長大叔,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她開始奇怪,為何他每天都會在平清宮裡晃來晃去呢?
姜雋雅搬出了水華殿,莫仲思的妃嬪們也再一次地接納了她,繼續把她當小妹妹似的整天圍著她轉。
兄長大叔常常一言不發地站在高高的枝杈俯看她們在園子裡遊戲,偶爾幫她們撿撿繡球,也會幫她們摘下掛到樹梢的綵帶。
他始終不跟姜雋雅對話,眼神卻一直跟著她的身子跳躍,眸中帶著一絲悽苦。
這天熙嬪的風箏線被繁密的樹杈牢牢地絞纏住,雀躍的大家安靜下來,姜雋雅抬頭搜尋了好久,那個兄長大叔……今天沒來啊。
一陣溼熱的風拂過,空氣中散發著微微的薰香氣味,那氣味熟悉到寧她有些揪心……
下一秒,一個彷彿衣袖間藏滿清風的翩翩身影落在她身側,她有些迷茫和期待的神情被他一覽無餘,將風箏的一頭交到她手上,他竟呆呆地捨不得放開。
林妃她們很識相地悄悄離去,不願打攪這幅靜謐溫馨的畫面。
柔軟的小手撫上他的臉頰,替他擦去嘴邊一抹灰塵,輕飄飄的一句話幾乎還未散開就被微風帶走,卻清晰地映入他的腦海——“兄長大叔……人家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
續緣
……》
叔叔跟兄長大叔在屋裡商量著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驕陽似火,熱得她哪兒都不想去。
林姐姐她們一大早就去了廟裡燒香,姜雋雅對那不大感興趣,本以為朱雀會在宮裡陪她,可找了半天也沒見人影。百無聊賴的她像一隻空空的蟬蛻粘在水華殿內廳的窗壁上,偷聽裡面傳出的談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