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圓肚大人覺得呢?”
不想她會將這個問題交給他,圓肚微默了片刻。“與你一樣。”
凌鈺微愣:“你怎知我心中怎麼想的?”
圓肚微笑:“我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應該都是一樣的。”
夜幕漸深,凌鈺道:“我是第一次這樣與天子的人說話,雖然你我並非熟識,但此刻我也很高興,你可以將這頭圈送給我麼?”
圓肚點頭:“當然,珍妃拿去吧。”
凌鈺戴上頭頂,沉思了一瞬道:“我再唱一首曲子送給你,興許這首曲子很適合你。”凌鈺微笑,這首曲子是爹爹在她兒時常愛哼的,在爹爹即將遠行之時唱得更多,興許契合圓肚的心境,也契合她的心境。
圓肚點頭:“奴之榮幸。”
凌鈺對著這寂寥夜色唱起:“要遠行,悠悠多鄉思;折柳枝,慼慼遺村辭……”
她轉眸見圓肚雙目震驚一閃,她想,興許他是被這曲詞感染到了。
她充滿相思的聲音婉轉在唱:“等韶光悄悄溜兮,發小不辨,親人不滯,遠行兒與孤影相持。”
綿長的曲調,帶著淡淡而揮之不散的鄉愁,氤氳在這夜空下,令凌鈺險些要落淚。她轉眸朝圓肚凝去,卻在這一瞬間驚住。
他震驚地看她,雙唇顫抖得說不出話,一雙渾濁的雙目已經滾出淚來。
凌鈺在想,她的這首曲子真的有這樣重的能量,足夠讓這個奴顏婢膝的閹人感動到落淚麼?只是好像並非如此,那一雙淚光閃爍的眼眸中盈滿了失而復得的喜悅與不敢相信的震驚。
痴痴看住凌鈺,圓肚顫抖的雙唇還是難以吐出字言片語:“鈺……”
這樣喚了一聲,雙目裡的痛苦再難掩藏,熱淚縱橫了面目。
凌鈺心中一跳,望著這樣一雙飽含各種情感的眼睛,心中最柔軟的一角被生生觸碰。心中好似閃過一道閃電,霍然將她震得清明起來:這首曲子為什麼會讓圓肚有這樣的情緒,這首曲子只有孃親與爹爹聽過,這首曲子是哥哥自己填的詞……
赫然瞪大雙目,凌鈺搖頭,震驚地深深望住圓肚。
他的淚水已經佈滿一張微胖的臉頰,眼角泛起的皺紋被淚水打溼,顫抖的雙唇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來,“鈺……鈺兒……”
這一聲終於出口,凌鈺腦中轟一聲巨響碾過。
他說他在魏國待過,他會做這樣綴滿花朵的頭圈,他有一個妻子。一個女兒……這些都是他從前與此刻說起過得!
凌鈺不可置信:“圓……爹爹,爹爹嗎?”她這樣喊,顫抖的同時,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聲出口,她已經確認無疑,世上最熟悉最親近的就是親人間的相處相視。只這四目相對的一眼,她已知身前這個人就是她失散多年的父親!
“鈺兒,小鈺兒!”圓肚顫抖的雙唇終於能夠喊出這句久違而親切的話。
凌鈺呆呆望著圓肚,望著這已經發福的男人,這張面容與這雙眼睛已經不如從前爹爹的清俊了。但是那雙看她的眼睛卻依舊是從前爹爹看她的眼神。只是,只是,她的父親已經成了一個閹人了!
“爹爹。你真的是爹爹,是我的爹爹紀允芝麼!”
此刻,圓肚不住點頭,淚水更加肆意,凌鈺再控制不住。撲進他懷中痛哭。
“天哪!我竟然還有爹爹,可是……”可是爹爹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圓肚摟緊她,愛憐地摸她的發,如兒時一樣,他總會拍著她的小腦袋或撫她的發溫言地喚她鈺兒。
“鈺兒,我的鈺兒。我是爹爹,我是爹爹,可是……”他戛然止住。僵硬了身軀,突然將她放開,猛地跑下山下。
“爹爹——”凌鈺失聲朝夜空一喊。
圓肚顫抖而啜泣的聲音和著清風飄來,“我已經沒有資格做你的父親了,鈺兒。原諒爹爹……”
搖頭,不是這樣的。她不會介意的!哪怕爹爹已為閹人,已為惡人,他都是生養她的父親啊!
不顧一切衝下山,凌鈺奔走在夜色中。終於衝到平地,但是放眼卻望不到圓肚的身影了。四周侍從見到凌鈺躬身行禮,凌鈺不敢在此處高聲喊圓肚的名字,但是她四處望不見,心中更加焦急。
急急奔進梁肆啟的營帳,她橫衝直撞地掀開簾子就闖進去,帳中傳來女子嬌喘的呻/吟,梁肆啟正在與一個宮女行**之事。
她的到來讓梁肆啟一怔,他橫眸射來,赤/裸的身軀依舊挺進,唇角勾起一笑:“愛妃要一起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