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趙錦繡常常替許華晨/炫/書/網/整理書房。
許華晨的房子,不論是寧園,還是城市裡的。他的臥房可以不夠豪華,可是書房卻不能夠不好。
他極其喜歡鋪開潔白柔軟的宣紙,放上來自於北宋初的一方鎮紙,拿一個荷葉造型的古硯臺擺上,古硯臺中一般是前日裡枯了的墨。
當然,許華晨不喜歡用現成的墨汁,他喜歡磨墨。說什麼磨出的墨寫出來的字,層次 (炫)豐(書)富(網) ,利於裝裱,好的墨色,還有特有的光澤,祥和美麗。
趙錦繡暗自腹誹,稱之為貴公子的毛病,卻也捨不得有半點的呵責。只是許華晨非常樂意折磨趙錦繡,一般只要趙錦繡在他那裡,他一定會寫毛筆字,且一定要趙錦繡磨墨,每一次,他鋪開陣勢,趙錦繡就一陣一陣的煩躁。而無論趙錦繡在做什麼,無一次例外,許華晨從書房裡探出頭,喊:“小錦繡,來替我磨墨。”
趙錦繡還記得有一次在寧園,也是這情景,趙錦繡耐著性子不去,說在做事,沒空。許華晨卻從書房走出來,站在樓梯口淡淡地問:“是嗎?”
在客廳裡假裝擦桌子的趙錦繡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派過來,拍的她喘不過氣,她只能一言不發。許華晨則下樓來,將她手中的抹布一扔,拉著她去衛生間洗了手,然後用毛巾替她擦乾,很無良的說:“走吧,去磨墨。再說了,讓你磨墨,也是沾染些書香氣息,你倒是越發不上道了。”
趙錦繡自然只能在心中腹誹,垂頭喪氣跟著他走進書房。許大少往書桌後的黑木椅上一坐,淡淡地問:“上一次教的磨墨規則還記得嗎?”
趙錦繡不語,輕車熟路,從櫃子裡拈出他喜歡的香薰點上,爾後拈起那塊不知年月的墨在硯臺裡一邊打磨,一邊悶哼哼的,像小學生背書一樣,毫無感情地念:“心正墨正,清水徐入,圓墨為主,力道均勻。a i x ”
“磨墨切記有氣,需得有禪悟的心,否則墨不勻,字便浮躁,損神壞作。”許華晨淡淡的說,劃了一根火柴,點了一支小雪茄。
趙錦繡垂著目,手上不停,卻撇撇嘴,嘟囔:“字又不是我寫的,也不是我的作品。”
許華晨一下子站起來,將煙一下摁在菸灰缸裡,從背後握住趙錦繡的手,低低地說:“要這樣子。”
趙錦繡只聽得他的聲音低低的,落在耳朵裡,有一種驚心的氣勢。她不敢動彈,身後是他寬寬的胸膛,自己的小手在他手中,任由他帶領,一寸寸的在硯臺中氤氳出濃墨來,那墨汁有一種奇異的芬芳。
不知過了多久,手上微涼,原來是他灼熱的手掌拿開了,他直起身笑道:“這一次,就換你來寫字。”
趙錦繡還沒反應過來,許華晨卻在筆架上搜尋毛筆,拈了一支細小的過來,遞給趙錦繡,道:“上一次,我看你在別院跟林少比毛筆字,練的是柳體吧。”
趙錦繡差點吐血,小聲嘟囔:“我一直練歐體的。”
許華晨第一次笑得那麼開心,甚至是笑得坐到椅子上。趙錦繡狠狠地瞪他,他卻是說:“你那字,橫豎看,都不是歐體,莫不是你買了劣質的字帖?”
趙錦繡終於是憤怒地罷工,許華晨心情極好,也沒有為難趙錦繡,反而是說:“小錦繡替我磨墨,我送一副給你。”
那一次,許華晨寫的是“長恨此生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蓋了篆刻的紅色印,那顆印也是許大少親自刻的。
趙錦繡接過來,想:送女人的字,在古代不是該送什麼“柔情似水,佳期如夢”之類的麼?
不過,那是極漂亮的魏碑。她裱起來,掛在臥室裡,每日裡看,有時候臨睡前,會將手掌貼在上面,像是觸碰著許華晨的掌心。
所以,即使不是筆跡鑑定者,趙錦繡都能一眼看出許華晨的字。因為還有一點,在很長的時間裡,趙錦繡臨摹著許華晨的字跡。
眼前這個牌子,確實是許華晨的字跡無疑,雖然字不如以前好看,也是第一次看他寫“錦繡”這兩個字。
趙錦繡淚溼了眼,抿著唇怔怔地瞧著那牌子。玄四以為趙錦繡疑惑,連忙解釋:“姑娘,那是九少做的。說過幾日,等忙完了,會親自做一個匾額,比桂城封地那邊的更大。還說要蒐羅各種蘭花與菊花,到時候,小的可有的忙了。”
第三卷 人生若只是初見 第二十五章人淡如菊
趙錦繡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又往花房裡走。花房裡有植物繁盛的清香,還有新鮮泥土以及草木灰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