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御醫會診,經過兩天兩夜的急救,用盡各種方法,終於一寸寸的將唐王從鬼門關拽回來。
英仁殿與毓和宮僅是咫尺之遙,姑姑安排唐王在此修養,是否別有用意?既然姑姑予我方便,為何不好好利用?
八日後,流澈淨的傷勢有所好轉,劍傷癒合,唇色紅潤,臉容微泛紅光,卻仍是病弱、慵然之態。
一鉤霜月淺淺的泊於深黑天幕,月輝極為清冽,自雕花長窗的漏縫蜿蜒而入,長長細細的篩在宮磚上,像是鋪了一層清冷的霜邃。
我拿開他鬆鬆搭在我手背上的手:“晚了,我該走了。”
流澈淨翻手握住,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小孩:“不要走……再陪我半個時辰,好不好?你陪我到庭前看看月色,可好?”
“你還沒痊癒,殿外寒冷,會著涼的。”我輕責道竽。
流澈淨柔情望我:“有你在,我怎會受涼?那,披上那件大氅就暖和了。”見我仍是不肯,他索性無賴道,“整日躺在床上也不見得好得快,只要你每個晚上陪我欣賞月色,我就好得更快了。”
“你不同意,我也會自己去。”
我笑瞪著他:“好了好了,真不明白今晚的月色有何特別之處……”
說著,扶起他,幫他穿上大氅,來到殿前庭院。夜裡無風,月色如霜灑於琉璃瓦上,颯颯霜冷,透衣清寒,似乎連殿內的軟羅翠幕也浸染了絲絲寒氣。
流澈淨輕靠在我身上:“阿漫,你是否有話要問我?”
我頷首一笑:“你覺得,此次你遇刺,跟凌璇的雪域香蓮有關聯嗎?冷統領查到什麼了嗎”
流澈淨低聲道:“行宮遇刺,暫時沒有任何線索,至於長公主……”他緩緩的頓住不語,伸手轉過我的臉,深深望我,“你覺得她會害我嗎?”
莫非,他也覺得凌璇不會害他?我直視著他:“世間的女子,即便得不到心愛的男子,也不會加害於他。”
流澈淨笑道:“你不會加害,不表示別的女子不會,世間的女子千姿百態、無奇不有。因愛生恨,既而下手殺害,並不奇怪……”
凌璇恨他?倒沒看出來。他如此篤定雪域香蓮是凌璇的陰謀,是否太過簡而化之了?還是……腦中紛亂無序,再深入下去,卻是糾葛越甚。
流澈淨擁我入懷:“我死不了的,莫擔心,你只需每時每刻想著我便好。”
我溫順的伏在他胸口,抱著他、慶幸他安然無恙的在我眼前,此時此刻,月色靜好,良宵繾綣,真想就這樣安靜、平淡下去……可是,竟是不可能,我們的周圍、荊棘遍佈、風雪交織,兇險無法預料,行錯一步,滿盤皆輸。
我勸道:“你該回去歇息了。”
流澈淨拉起我的手:“去鳳凰臺走一圈就回來歇息。”
鳳凰臺乃三層樓閣,位處毓和宮主殿北面,臨水而立,窗下即是波光盪漾的陽澄湖,一眼望去,殿宇巍峨連綿,曲廊逶迤深深,花木扶疏繁密,龍城光鮮的景象,盡收眼底。
正要踏入鳳凰臺,攬在我肩上的大手陡然一緊,流澈淨迅捷的將我拽進門,嘭的一聲狠狠關上,瞬間,急雨般的箭矢射在門上,一聲聲的強勁無比,像是暴雨擊打在瓦上,鏗鏘作響。
靠在門上大口喘氣,腦中一片空白……深夜行刺?置之死地?究竟是誰?……未及平息驚懼、慌亂的心緒,流澈淨拽著我的手腕跑上樓梯,直奔三樓,身後傳來門扇被踹開的聲響,極速行進的腳步聲整齊有素。
三樓,雕花長窗,窗外碧波萬頃,霜冷的月輝漂浮於水面,幽秘如死,蕩如浮萍。
木質樓梯嘣嘣作響,黑衣刺客緊逼上來,殺氣洶湧不絕的自下而上……
流澈淨緊緊握著我發涼的手,黑眸精熠,森然有光:“阿漫,願意嗎?”
我鎮定的點頭——只要能與他一起,縱然前方是萬丈深淵,抑或浩渺深海,更或是血海、地獄,我都義無反顧,我只願,能與他一起。
流澈淨疏朗的笑了,眉目落落,眉心鐫刻著一道深深的痕……我知道,方才一路狂奔,他的傷口又裂開了。
他勾住我的腰,轉身一起躍出木窗,落入陽澄湖……四周皆是冰寒,冰冷的水流激得我渾身發抖,我奮力的遊向湖的北岸,他緊緊跟在我身後,定要在刺客打撈前消失於陽澄湖,否則絕無逃生的可能。
有些發暈,模糊中,我看到了那扇光滑的石門,伸手一按左上方的圓鈕,石門徐徐開啟,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透過的洞口。
順利透過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