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的掙扎顯得有些扭曲,片刻後,毅然咬牙,領命退出。
凌雲閉目靜坐在床上等著藥來,這是她兩世為人所經歷過最漫長的一個時辰。
藥端來時兀自冒著熱氣,濃重的味道很快充斥了滿屋。
凌雲從李孝仁顫抖的手上接過藥汁,幾滴黑褐色的湯藥隨著軍醫雙手的抖動滴落在地。
看著她接過藥,李孝仁眼眶紅了:“此藥藥性兇猛傷身,望帝師再斟酌!非萬不得已,不能如此草率啊!”
“萬不得已?”凌雲垂首苦笑。
還有什麼時候比此刻更加萬不得已?
“出去吧。”凌雲不願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樣,低聲吩咐一句,靜靜盯著手中的湯藥,碗中濃稠的藥汁倒影出她沉靜的面容。
一聲綿長的嘆息後,腳步聲響起,李孝仁退了出去。
小小藥碗,比用過的任何武器還更沉重。凌雲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幾滴藥汁濺落到垂在身側的手背上,刺痛灼熱。
在新世紀,很多人墮胎時都會想,以後還會有的。可她……悽然搖頭,她和秦風,哪有以後?
秦風的臉突然闖入腦海,凌雲緊閉雙眼,想鎖住這虛無的幻象,直到口中嚐到一絲苦鹹。
那一日歡好刻骨,卻也痛入骨髓。即便最終分道揚鑣,可身後那聲巨響……凌雲知道,秦風對她的深情沒有半分虛假!
其實,她又何嘗不是?他在她心中永遠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無論她承認也好,不認也罷,“秦風”二字已經深深烙在了心底。
奈何……他日終將戰場相見。
看著碗中藥汁盪開漣漪,凌雲有些晃神。
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記憶中摒棄了一些雜質,只留下秦風那和煦如春風的笑容。他是那樣的溫柔,一定會是個好父親。
不知,他若是知道他們有了孩子,又會是何心情?
可惜……他不會知道了。
緊緊一握拳,生生掐斷翩飛的思緒。口中淚水鹹澀的
味道猶在,凌雲再不猶豫,猛然抬手,藥至唇邊,一飲而盡。
酸澀麻痺著唇舌,濃重的藥味含了滿口。凌雲強壓下胸口騰起的嘔吐感,哽著喉嚨逼自己將藥汁全部吞下。
空蕩蕩的藥碗像是救生浮木般緊握在手中,小腹中如被刀攪的劇痛比想象中來得還要快。
風……
她張口想要呼喊秦風,想借此鼓足勇氣抵禦劇痛。
滑胎的痛苦不似尋常傷痛,只眨眼功夫,凌雲全身已被冷汗浸溼。
刺耳的破碎聲響起,藥碗從手中跌落,瓷片碎了一地。
身體的痛和心裡的痛一波波襲來,凌雲痛苦地倒在床上,蜷縮起身體,胡亂地扯過被褥塞進嘴裡,緊緊咬住。
汗水、淚水滑過臉頰,寒意從手腳滲透到心底深處。
眼淚隨著思緒的支離開始洶湧,小腹的疼痛逐漸壓過心頭破碎的錐刺,凌雲不停滾動著身體想要減輕體內如鈍刀拉鋸般的痛苦。
明明圓睜著雙眼的她,卻感覺四周光線漸漸晦暗。一陣陣劇痛後,一股暖流從腿間湧出。
腦中有一瞬的空白,凌雲發洩般撕咬著口中被褥,直到被褥被扯碎,一股血腥味道衝破了口中的苦澀。
血腥味愈加濃郁,在營帳間蔓延著。
在意識被痛苦折磨得支離破碎前,凌雲抖著手掏出三粒榮華丹吞下。
恍惚間,彷彿聽到那最熟悉的一聲輕喚,帶著一如既往的溫柔,由遠及近。
凌雲愴然一笑,不,不是他!此時的他,說不定正與蔣熙照商議著如何攻下黑山府。今後的一切,唯有她獨自面對。
疼痛就像孩子的生命,隨著她意識的渙散,逐漸消逝。
闔眼前的最後一幕,是劉啟德驚慌失措的臉和李軍醫的頻頻哀嘆。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黑山府北郊的敖牧軍營大帳內;數個草墊鋪在地上。草墊之上,兩張草蓆捲了兩具屍體。瀰漫著血腥味的營帳裡,只有一人。
泊棲面對屍體而坐,身前案几上擺著三盅酒。將兩盅酒傾灑於地後;他端起酒盅;極慢地飲著;平靜無波的面容看不出喜怒;幽深如潭的雙眸中隱現惋惜之色。
凌雲整整昏睡了三日;最終被一陣陣喧囂的叫罵聲驚醒;遂即喚來士兵相問。
士兵言辭閃爍;對外間發生何事避而不提;只言軍醫讓她好生休養。
凌雲心知有異;一把推開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