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窗邊,屋子都是我自己收拾,所以沒人知道床下塞滿了書。
人人都知道我識字,卻沒人知道老爺從我四歲起就教我四書五經,詩詞歌賦,從他知道我過目不忘開始。二太太喜愛作畫,自己的女兒卻不喜歡,所以她一腔抱負都教給了我,我雖沒有人生閱歷,畫不來大山大水,可一手工筆,每每姨娘見了都萬分感嘆地說,天分。
丹青素來不喜作畫,卻天生的極善音律,不論簫笛管笙,都奏的如泣如訴。我經常幫她抄樂譜,聽她演奏。丹青閒來無事時,也總喜教我兩手。我不懂得拒絕,只是想討她歡喜,也真的下了些功夫去學,直到有一天,她叫我與她合奏一曲,我簫她笛。一曲既終,一旁的墨陽愣愣的,連張嬤都聽住了,丹青怔怔的盯著我,直到墨陽說了句什麼笑話,大家一笑,丹青也淡然自若的跟墨陽說笑。我心裡感覺怪怪的,從此再也沒當著丹青的面擺弄過樂器,她也從沒問過,可待我還是一樣的好。那年我十歲。
我不知道徐家的人是否都好為人師,墨陽也是如此,尤其在他出去上學之後,每每回來都定要拉著我說個不停,丹青和張嬤都笑說,彷彿我倒是他親妹子一樣。
拜倫呀,雪萊,泰戈爾,弗洛伊德……。一大堆外國人的名字都傳進了我的耳朵裡,這樣的理論,那樣的詩詞,甚至還有一種極其奇怪的語言,也教我講,既不像家鄉話,也不是門口老王說的山東話。當我很慎重的問墨陽,這就是廣東話嗎?墨陽當時正在喝茶,一口就噴了出來,咳嗽得要命,可偏還要大笑。丹青跟我說他瘋魔了,不要理他,過了兩天,墨陽拿了本書來,上面的漢字我認得,書皮上寫著英吉利語編,後來才知道那是外國話。就這樣,墨陽就象是填鴨一樣,不停的灌輸著我這些東西,無論我多麼白痴的看著他。
拜天生的好記性所賜,這些我根本就不懂的東西竟也牢牢的佔據住了我的腦海,直到有一天弄明白,這些人雖長著花花綠綠的頭髮,花花綠綠的眼睛,可跟我們一樣,還是要吃飯,上茅廁的,我才有些感了興趣,原來他們都是人。
慢慢的知道了除了北平,上海這些大城市,外面還有別的國家,有好多奇妙的東西存在,我突然羨慕的不得了,跟墨陽說,我也要出去轉轉。墨陽當時笑得前仰後合,說那樣的話,我也是個巾幗豪傑了。我不懂,卻也憧憬著,有那麼一天的到來,去看那花花綠綠的世界。這一年,我十二歲了。
這就是我的生活,似乎明裡除了丹青,大家都對我淡淡的,但實際上又人人跟我有著密切的聯絡。我記得曾問過墨陽,為什麼老跟我說這些,那時他笑著說,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小丫頭,又有種能夠撫慰人傷痛的能力。
可惜,我還是不懂,可我也不會去不休的追問,只是自己暗暗的思考,也許這就是墨陽所說的剋制吧,我不禁偷笑了出來,看來我也有些長大了呢,下次見面一定要告訴墨陽這點。
吃過晚飯,我和丹青回到了她的房間,想想剛才大太太一臉的晦氣,不停的找別人的麻煩,要不是老爺重重的放了碗筷,不知她還要鬧多久,好像是因為大少爺幾天都沒回來的緣故。
我勉強拔了幾口,見丹青給我做眼色,就和她一同告退了下來。反正晚飯前點心吃得不少,回來再吃些水果,也就不會餓了。
張嬤在教秀娥納鞋底子,秀娥笨手笨腳的,不停的被她娘戳腦門子,丹青坐在塌子上和我閒談,說是墨陽曾說過有一種西洋樂器叫鋼琴,她感興趣的恨,說是想叫老爺弄一架來給她。
我靜靜的坐在一旁聽,低頭繡著一幅手帕,這是張嬤教我的,丹青從不屑學這些,我卻覺得這也是個玩意兒,就讓張嬤教了我,作為消遣。
屋子裡一片的溫馨,淡淡的笑容浮在我的眉梢眼角,丹青和墨陽都說我開心的笑容很美,只是不多,雖說我似乎總在笑著。
“嘩啦”,好像有人踢到了放在外面的水盆兒,嚇了大家一跳,正面面相覷,張嬤想站起身,出門去看看,簾子一掀,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仔細一看,卻是管家嬤嬤,臉上有些個慌張。丹青站起身來,還未及開口,吳嬤嬤已開口說“大小姐,老爺太太叫你過去呢”,丹青一怔,“吳嬤,出什麼事兒了嗎,嗯”,吳嬤猶豫的看了丹青一眼,張嬤已走上去,“哎喲,吳姐,什麼事兒呀,也值得你這麼慌里慌張的”。
吳嬤苦笑了一下,“大少爺出事兒了,仔細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扣在省城了,您快去吧”。丹青一皺眉頭,看了我們一眼,“走吧”。說完跟著吳嬤走了出去。
看著張嬤孃兒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