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和爹孃失散了,並非沒有。
可林叔也說不清當時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他也剛去我家不久,那兒的管家是他的堂兄弟,本想著混口飯吃,沒成想最後竟是他帶我逃了出來。
他只知道我家是書香門第,家裡人都很好,只見過我爹兩次,說是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看他說話困難的樣子,我也沒法再多問些什麼,過了一晚,林叔就撒手去了,老爺賞了幾塊兒大洋傳送了。
這時二太太也不行了,是因為痰症,勉強掙扎了一個月,還是滿眼淚水的去了,表姐哭得不行,而徐老爺還是那個樣子,只是讓人風風光光的傳送了她。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去陪表姐的時候,無意間看見老爺坐在二太太常坐的塌上,撫摸著那滑滑的絲枕。心裡才知道,原來他也是痛的。老爺轉頭見我站在一旁,凝視了我一會兒,就揮手讓我下去了。
我從沒告訴過別人,那晚我所見到的,只是從此以後,見了老爺,叫他那聲姨父卻是真誠了許多。
我的親人一個個都消失了,現在就只剩下…。。“清朗…”一個明麗的聲音傳來,我從記憶中抬起頭來,回首望去,一個明媚麗人正向我走來…。。她就是我現在僅剩的親人,我的表姐………丹青。
我今年已經十二歲了,表姐比我大五歲,按說十七歲的姑娘在這裡早就嫁了人,可因為徐丹青是庶出,大太太根本提也不提,老爺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就這麼一年年的耽誤了下來。
二太太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可大太太卻生了兩個兒子。徐老爺家雖世代經商,可他卻是個讀過大書的人,大太太是商人之女,識得幾個字,卻不像二太太那樣是個才女。我這個遠房姨娘畫得一手好畫兒,徐老爺最喜國畫,所以當初生了表姐,老爺才給她取名叫丹青。
大少爺徐墨染今年二十三歲,說是要繼承家業的,可惜似乎只繼承了他爹孃的陰沉,卻沒什麼大智慧,二少爺徐墨陽今年二十歲,正在燕京大學堂讀大學,好像是西洋文學,極聰明的一個人,但跟老爺總是對著幹。
出去上學後,更是受了什麼新思想教育,每次回來都和老爺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相比較起來,他跟大少爺感情不太親,大太太也更疼大少爺。但是他跟丹青的感情極好,所以對我也很好,只是他外出上學,不常得見就是了。
最小的是二小姐,也只比丹青小半歲而已,那時二太太正懷孕,服侍她的張嬤說,是老爺喝醉了酒,才讓大太太的丫頭玉蓮得了益,也就是現在的三太太,她原是大太太的貼身丫頭。張嬤就是秀娥的娘,原是二太太帶來的丫頭,後來嫁了老爺手下的一個坊主,卻也還是忠心耿耿的照顧著二太太,丹青還有我。
雖說大太太好像面子上對二小姐更好,可每次三太太見了大太太,都像貓避鼠似的小心奉承著,總覺得她似乎過得也不好,徐老爺也是十天半個月的不登她的房門。可重要的是,從我有記憶來,似乎也從未見他去過大太太的屋子。
轉眼間,丹青已來到我面前,一身淺粉的繡花旗袍,是仿照上海最時髦的樣式,未語先笑,樣子像極了二太太,我不禁一恍。“小丫頭,你這是幹什麼去,一天的沒見你,不是又被秀娥那丫頭帶出去了吧”。我微微一笑“姐姐,我正要去二小姐那兒呢”。
丹青淡淡的一撇嘴,“別去了,早就走了,她那性子有了熱鬧哪裡還等得了”,說完牽了我的手,“走,張嬤做了好多點心,就等你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姐姐的手又細又溫暖,我暗暗的使力握住,這雙從小為我遮風擋雨的手。笑著回房時,就看見張嬤正揪緊了秀娥的耳朵,用力的擰,見了我們才放手,秀娥一溜煙兒的就不見了,任她老孃在後面扯著脖子喊。
丹青每天晚飯前都要靜坐,為二太太祈冥福,這時我們都會退出去,讓她一人清靜。張嬤也念了我好一會兒,說到最後還是都怪在自己女兒頭上。我微笑著聽著,一言不發,張嬤幫我又捋了捋辮子,看看我,又嘆息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就寄人籬下的關係,我是個極其敏感的孩子,似乎總能看透別人再想些什麼,也有著同齡孩子所沒有的剋制。剋制,這個詞兒是墨陽用來形容我的,他說見了我,才明白這個詞的含義。可說實在的,我自己還都不明白呢,記得那時墨陽摸著我的頭笑,說等我再大幾歲就明白了。那時我八歲。
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小屋,就在竹林的一角。二太太是極喜靜的,就要了這偏僻的院落。小屋乾乾淨淨的,除了床,衣櫃,就是一張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