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眼都紅了,已失去理智。
我擋住羅恆的路,勸他道:“爺,這樣只怕不妥。”
他伸手推開我:“有什麼不妥?秦姑娘有情有義,我便去她靈前拜祭一下,有什麼不妥?你莫要攔著我!”我從未見過的聲色俱厲。
我被他推得踉蹌後退兩步,看著他奪門而去,我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是他的棋盤知己,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她說“祈求來世,再與君弈”。她對他有情,他又豈能無義?所以他要拋開公務,不顧世俗閒言,千里迢迢,奔去祭她。
我倚坐在廊欄上,任由眼淚傾瀉而出。秦月於他有情有義,我段嫣在他心中,又是什麼?是的,我只是個贖罪的侍婢,她救了他的命,我卻是差點害死了他,在他心中,自然是天淵之別。
天色漸漸黑沉,燈已點起,一個人影映過來,在我面前定住。
我吸了一下鼻子,抬袖擦乾眼淚,起身向他一福,轉身向房間走去。走了幾步,聽見羅恆在身後叫:“嫣兒。”聲音猶豫不定。
我裝作沒有聽見,一直走進房去,開啟衣箱,收拾行囊。
羅恆跟進來,默默地看著我,半晌才問:“你要做什麼?”
我努力控制情緒,淡淡地說道:“爺便是速去速回,也要帶幾件換洗衣服吧。”他是那麼挑剔的人,衣服略有皺摺都會不喜,褻衣更是日日都要換。
“不用收拾了,你說得對,我這樣前去確實是不妥,剛才一時激動,昏了頭腦。”
我背對著他,停了手,鼻子又開始發酸,我吸了一下鼻子,閉上眼睛,想要忍著又要流出來的淚水,終是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地掉下來。
一隻手從後面伸過來,握住我的肩把我扳轉身來,我低頭不看他,羅恆輕嘆了一口氣,手一緊,把我擁進懷裡。
我身子一僵,伸手輕輕推開他,他這是做什麼,他把我當成秦月了麼。
“嫣兒。”
“爺節哀順變。”我向他一福,出去吩咐人準備晚膳,撇下那人呆立在房中。
第二天羅恆封上奠儀,又吩咐把那副棋子包好,與奠儀一起,讓人送往屏州。
伯牙摔琴謝知音,他從此再也不會下棋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嘆氣……
第五十四章
接下來的日子,氣氛靜默,我和羅恆好像忽然變得沒有什麼話說,我的心情也慢慢平靜下來。我能理解羅恆那日的反應,一個人忽地失去了紅顏知己,而且這個紅顏知己還有可能是因為自己而死,任誰會有那樣的反應都不會奇怪。他最終不是還是剋制了自己,沒有做出出格的事情來麼。
雖然現在兩個人說話不多,我卻體念他的痛楚,對他卻更加溫柔體貼,盡心照顧。羅恆卻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常常用奇怪的眼神愣愣地看著我,被我發覺時,卻又神情閃爍。
臨去孜州,我卻病倒了。
離開臨州啟程前去孜州的前一天晚上,我已是懨懨的,到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更覺有些頭疼,勉強支撐著上了馬車,一路都是懨懨的,不願說話,不願動。因為和羅恆之間的冷淡也有一些時日了,開始他也不覺得奇怪,只是以為我賭氣不願跟他說話而已,然而到了下午,他也看出不妥來了,連忙把我抱進車廂躺下,師爺略懂醫道,過來看了一下,說道:“怕是感了風害吧。”
羅恆吩咐車隊全速前進,趕到下一個驛館,馬上遣人去找郎中。我感覺更加不好了,只覺得全身冰冷,摟住被子仍然索索發抖,羅恆坐立不安,不停的詢問郎中。我依稀聽見郎中說:“怕是打擺子……沒有這個藥……”
我難受之極,已經不管他們在說什麼,慢慢地沒覺得這麼冷了,卻又覺得熱起來,我頭昏昏的,又想嘔吐,好難受。
我想要孃親,小時候生病孃親就會抱著我,輕輕撫摸,我便會在她懷裡安然入睡。
有人抱我起來,輕聲叫道:“嫣兒……”
“孃親……”是孃親抱我嗎,好吵,怎麼那麼多人聲、馬聲。
那人緊緊抱著我,我仍覺得顛簸搖動,甚不舒服,忍不住呻吟一聲,那人越發抱得緊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我腦子彷彿清明瞭些,知道是羅恆抱著我坐在馬車上。我挪動了一下,羅恆緊了緊雙手,忽然他把頭埋進我的頸窩處,喃喃低語,聲帶嗚咽。我聽見他說:“嫣兒,你叫我拿你怎麼辦才好……嫣兒……”
我怎麼了,我是要死了嗎?
我掙扎著睜開雙眼,叫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