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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部分

寒冰室。

幾個雅闕幼時的玩伴都面帶微笑,此時阿遼打斷思仲,不放心地問:“你不會講我們以前的糗事吧?”

“不會。”思仲搖搖頭,“當時的情況不允許。雅闕沒有對我師傅講那些……”

……情況不允許?雅闕到底是什麼時候跟思仲的師傅講她的故事的?

他們的臉色,又悄悄地凝重下去。

彼時——

隆冬至,大雪紛飛。

我從來沒有見過雪,但在最初的新奇過去,素淡的雪景卻讓我越來越厭倦。一切都披上銀裝,仙都披雪而更像仙境,然而我卻在這經典的景象中一天一天地低落下去。本來,這就是冬該有的,在仙都人慣常的印象中該有的樣子,可我卻討厭這種白得沒有一絲生機的單調!

雪似乎將世界上一切繽紛都給吞噬了,洗刷成一成不變的毫無新意的白,這樣的仙都在大家的眼中誠然美,但八歲的我卻只想念四季常青的瀝唐,我的故鄉!

在人跡罕至,降滿落雪的湖邊,我不顧肅殺的北風,蜷縮在岸邊,面對著已經封凍許久的湖面,哭了又哭,哭了又哭。我固執地不肯在冬天穿上厚衣服,因為過去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厚的衣服,我覺得難受,寧願被凍得牙齒打顫說不出話,也不肯穿。

只感覺,若我不動作,寒風一定會將我一起凍在湖邊,和這個冬天,由裡到外地凍在一起。心已涼透,對於一個遙遠地方的思念是那樣一次次地給予我溫暖,卻又一次次地將那個蜷縮在大雪中的我推入絕望。總感覺……我永遠都回不了家了,過去的日子貧窮而困窘,然而我卻從來沒有覺得苦和不甘,因為我屬於那裡,那裡再不好,我也仍然屬於那裡,她很糟,但她不會排斥我,不會用一種我陌生的姿態嘲笑我:你不是我的孩子,你與我格格不入。

心有所屬便可安,而今,我是棵被連根拔起的草,再不等栽好,便要隨著陌生的冬的到來,一併枯去。

蓮藏輔祭曾在湖邊找到凍得呆呆的我,像拖著一塊頑石似的將早已木訥的我拖回殿去,並一路上又嗔又哄,然而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的我再不聽她。即便是回殿之後我連日高燒,病得不醒人事,待恢復到能走動的時候,我又會滿腦子空白地怔怔下床,連外衣都不穿就又逃出殿去,去湖邊。我感覺自己的魂魄已經丟失了,沒有魂魄的人才會如此執著吧。

那段日子裡我越發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光陰的流逝,沒有人知道我在想什麼,因此也就沒有人能告訴我,這樣的冬天其實是這裡的常態,冬去春會來。生命寂寥的哀傷強烈地損傷了我,我感覺自己就要死了,我會和這萬物一起枯萎。因為覺得自己命不再久,我甚至放棄了照顧自己,平日所害怕的,也不再顧忌。

那段渾噩的日子中,凌辛,阿遼和阿聖以及其它任何同伴的身影都分外模糊,現在回想起來,我甚至記不起那個冬天裡是否曾見過他們,他們都不見了。我在反覆的高燒和出逃中耗盡一絲又一絲的光陰,我只想去那湖邊。

在湖的對岸,有一株遙遙可見,傲然平淡卻真實的綠樹,著魔似的,我迷戀那一抹綠,因為那一抹綠,能讓我勉強感覺到,這個世界還沒有死,我還沒有死。

我在湖邊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蓮藏輔祭已經知道該到哪裡把我找回去,她那樣急切地尋來,不敢再斥責,只是急急地將一路走來已經凍得沒有知覺的我擁在她溫暖的大氅之內抱回去,一路上問我很多話,可是我一句也沒有聽見。說實話,我其實已經不太能認得出她來,也不太能聽懂她的言語了。我常常怔怔地注視著她的嘴唇一開一合,茫然而困惑。我只是有一點不解:她只要對我明令禁止,我便再也離不開殿門一步,但她卻沒有那麼做,她不可能一直守著我,除了有我們四個聖童需要照顧,她還是殿內僅次於祭司的輔祭。

“……闕兒的心障重得罕見,已經超出了我能解開的範圍。我都不敢強行讓她不要出去,那樣的話,我怕她會死……可是,讓她出去,她不凍僵在那邊,回來也會病死的……祭司,您也知道,阿闕這娃子已經很弱了……”蓮藏面對著祭司,透著難言的無奈與心痛,“我知道您認為闕兒的資質很好……可是我不能總注意她一個,辛兒最近也不平穩,就兩個男孩子還省心些……祭司,我看闕兒很痛苦……這樣拖下去……實在沒辦法,是否請殿主賜死……?”

祭司一貫地淡然,雖說這樣,眼神中也透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凝重,半晌,他略略地搖了一下頭,說了聲:“蓮藏,還不至於。”

“不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