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偵察機又迴轉了,機槍一路掃射而來。
爾忠國急忙調轉車頭,避開敵機攻擊線路。
敵機飛過後,我們繼續前進。
“逃跑的速度比兔子還快!”爾忠國一邊加大油門,一邊埋怨道。
我緊挨著佟鷺嫻坐在車斗內,被摩托車顛簸得想嘔吐,但腹內空空,無物可吐。
摩托車僅載了我們兩里路,便罷工——沒燃油了。
爾忠國只得棄車。我暈乎乎從車斗內爬出來,卻發現佟鷺嫻身體縮成一團倒在車斗底部,五官都擠在一起,好像肚子疼。
爾忠國上去抱她。“別碰我!”佟鷺嫻伸出手阻止他,手掌裡滿是鮮血。
“鷺嫻!”爾忠國驚懼地大叫一聲。
佟鷺嫻中彈了?我陡然想起她先前那抽風般的笑,然後大悟。如果不是她用身體護住爾忠國,中彈的人就是爾忠國啊。
爾忠國還是將她從車斗內抱出來,她的後腰上有兩個血洞,血仍在汩汩地流淌,很嚇人。
“我命令你放下我!”佟鷺嫻艱難地說道。
爾忠國將她放下地,托住她的身體,伸出手指封住她身上的幾處穴位,血湧出的速度驟然減緩。他又抱起她,一言不發地向前疾跑。
我使出全身力氣追趕他倆,還是落下一截。
“放下我,忠國。”佟鷺嫻說道。
“堅持住,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人給你療傷。”
“來不及了,放下我。”她的聲音很輕。
爾忠國輕輕放下她。
我氣喘吁吁地剛趕上他倆,將雙手撐在膝上定神。雖然我很討厭佟鷺嫻,甚至恨她,但看到此刻的她,心裡突然難過起來。
她也要死了嗎?那麼潑辣、鐵腕的一個強女人,就要死了嗎?
佟鷺嫻失血過多的臉蒼白如紙:“忠國……今年的冬天來的太早了,好冷啊。你看,雪花飄了滿天、滿地,到處是……雪花,你看見了嗎?”
“……是的,我看見了。”爾忠國朝空蕩蕩的四周看著,視線似乎追隨著那些隱形的正在飄落的的雪花。
佟鷺嫻緊握住他的手靠近自己的胸口。“可以讓我們單獨說一會兒話嗎?”她央求的眼神看著爾忠國,話其實是說給我聽的。
“我馬上離開。”我知趣地立即走開,一直走到距離他們約三十米遠的地方才停下,但我的耳朵像雷達一樣依舊捕捉到了他們的說話聲。這不能怪我,是那些話自己鑽進我耳朵裡的。
“忠國……我不想死。”佟鷺嫻幽幽地說道。
“你不會死的。你這麼年輕,能撐得住。”爾忠國急急忙忙地說道,彷彿一說慢了,佟鷺嫻就會斷氣。
“我知道……我快不成了,我只想聽你說……一句真心話。你……愛過我嗎?”她氣若游絲。
爾忠國沉默不語。我聽到佟鷺嫻自嘲地笑了一聲:“讓我……猜中了,你心裡……只有你的鳳嬌妹妹。”
“不,不是這樣。”爾忠國立即否認,一點不含糊。“你誤會了。我跟她之間純粹是因為上輩人之間的私交,還有……”
“別自欺欺人了。”佟鷺嫻費力地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看她的眼神意味著什麼,你若……能用對她……那樣的眼神……看我一次,我就不會……難受得……要命了。現在,我……就要死了,你還騙我?”
“鷺嫻,不是你想的那樣,絕不是!”
“她……給你下了什麼蠱?讓你死心……塌地……護著她?我們這些年……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回?一起……為當黨國效力,配合默契,可……可謂……珠聯璧合,卻……抵不過……她的一滴淚……或……一個眼神。她……她是個妖女!”佟鷺嫻顫抖著說,呼吸散亂。
“別說了,你太累了,身體要緊。”
可佟鷺嫻沒聽他的話,繼續往下說:“以我的黨性……和脾性,我早該……一槍斃了她……她終究是……異己分子啊。可我……鬼使神差地一次……又一次……放她一馬。我為了誰?我是怕你……日後受到牽連……更怕你傷心……怕你疏遠我,我就……再也沒有機會……親近你了。你……利用了我……難道……我會不知?可我……甘心被你……利用,我……我……”佟鷺嫻又是一陣急促的呼吸,更加虛弱。
我聽到爾忠國大叫:“鷺嫻,鷺嫻!你挺住,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你會好起來,很快又能騎馬打仗了。我們還在一起並肩作戰。你要挺住!鷺嫻,睜開眼睛別睡著,千萬別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