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不停地有水從頂上滴下來,很快便匯聚成了數縷細密的雨簾,淅淅瀝瀝,似乎這巴掌般大的洞天中也享受著江南時節媚雨。
這數日來的陰雨始終纏纏綿綿,起先盧清吟也並沒放在心上,可是直到很久過去,這雨聲非但沒有變小,反而越來越大,中間夾雜著震耳欲聾的驚雷。洞中滲下來的水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幾乎完全成了一個水簾洞。
盧清吟倚牆沉吟——這雨若是再大些,下得再長些,會不會將這洞中都淹沒?隨即她又自嘲地一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憑他們滑下來用了那樣長的時間,這洞可謂是深不見底,任這雨再下多少天,他們也等不到可以鳧水而出的那一刻。
盧清吟忍不住微微嘆了口氣,抬起頭向上張望。七哥在哪裡?他能找到自己嗎?
她在最無助的時候通常都會想起一個人來,想他此刻在哪裡、在做什麼。千里之遙,王亭羽是不會知道她這裡發生了什麼吧?更重要的是,他其實並不關心吧?
盧清吟垂下眼簾,胸中的冰冷更勝這夜雨涼意。
她的餘光看見李乘風俯身在地上仔細地找尋什麼。她心中厭惡忌諱已極,根本不想同這個人說話,索性抱著手冷冷看著他。
李乘風對盧清吟的眼神和表情視而不見,雙手一寸寸在地上按過,竟然向盧清吟的裙裾伸了過來。盧清吟大驚,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怒道:“你幹什麼!”
李乘風不理睬她,徑直伸手去摸了摸她腳邊的土壁。不待盧清吟發問,李乘風終於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讓開。”
盧清吟眉頭重重一蹙,但還是依言退後了一大步。李乘風又俯身摸了摸,似乎在丈量尺寸,隨即猛地轉過身子,狠狠一腳向土壁角落裡踢了上去。
砰地一聲,土壁應聲而裂。李乘風又朝這個裂開的大縫周圍或踢或捶,漸漸那地方竟露出了一個容得下一人鑽過的大洞來。李乘風探身朝裡面看了看,退出來看著盧清吟,並不說話。
盧清吟已經聽見裡面隱隱傳來水流聲,她看一眼李乘風,那雙眸子裡也看不出什麼情緒來,但不知為何似乎透著幾分令人放心的踏實。她心中微微沉了沉,俯身下去,就著手中的火折探身朝裡照了照。
這還是一個深不見底的甬道,火光所及之處只能看見狹窄的土壁,甚至只能容一個人跪爬過去,而甬道深處傳來的始終是隱隱約約的水聲,以盧清吟從小就喜愛在水邊嬉戲的經驗,那頭的水流頗有些湍急。
“看來我們只有這一條路,若是不走,便只能在這底下等死,你自己選擇。”李乘風淡淡道,伸手將盧清吟推到一邊,自己探身爬了進去。
盧清吟心中忖度李乘風的話,雖然她自己極不情願,但仍是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有理。猶豫了片刻,她最終也隨他之後進了這條甬道。
他們的的確確是手腳並用在裡面爬行,這個甬道的高度和寬度甚至不容轉身。盧清吟手裡的火折只能照亮面前方寸,就連在她前面的李乘風的身影都很是模糊。他們一直沒有說話,長不見底的甬道中只有兩人沉默著的輕微窸窣聲。盧清吟心中忍不住暗想,若是前去無路,他們果真要死在這裡,多少天甚至是多少年後,會有人發現他們嗎?更可笑的是她竟然是同這個李乘風死在一起,他們這兩個相互都想要對方性命的人死在一起。
盧清吟頭腦中更多的想法被前面越來越刺耳的急流聲淹沒,她前面不遠的李乘風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才能讓盧清吟聽見他的話:“前面是條暗河,我們沒有退路了,只能下去。”
盧清吟沒有回答。事實上李乘風或許也並不是需要她回答,他並不需要盧清吟來替他做決定。盧清吟剛剛靠近,只聽撲通一聲,李乘風已經先一步跳進了洶湧的暗河中。
甬道盡頭是白花花的急浪,震耳欲聾的水聲幾乎麻痺了盧清吟的思緒。若要論水性,鑾錦堂諸弟子中沒有人更能比得上她,更何況這裡就是在西湖附近,若他們足夠幸運,或許能找到一條通往西湖的路,能夠重見天日。
盧清吟深深吸了口氣,踴身跳入了湍急的暗河中。她盡力調整呼吸換氣,盡力儲存體力,然而這暗河既深而急,黑暗中似有一股強大到無法對抗的力量將她往深處吸,她拼命同這股力量針鋒相對,最終卻難免漸漸力竭。
在最危險的時候,任何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哪怕是盧清吟這樣早已看開生死的人。她在這股令人震顫的力量中努力對抗著,忽然不知從哪個方向,有一隻手伸過來,一把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臂。
盧清吟下意識的反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