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三姑娘,明面兒上看著是要好出些的。
“奶孃,汪媽媽都請起身吧,尋了小杌子坐下說話。”二人謝坐,便挨著玉妍坐下,“周姐姐,方才是我唐突了,給姐姐賠情了!”汪媽媽站起來福了一福。周奶孃紅著臉,忙還了一福,口稱不敢。“姑娘,三姨娘信中所說之事,姑娘作何打算?”汪媽媽重新坐下,目光殷切,真心為玉妍著急。周奶孃一頭霧水,看看玉妍,又看看汪媽媽。“姑娘,三姨娘可是身子不適?”說著話兒,面上倒帶出些焦急來。汪媽媽看看玉妍,見玉妍沒什麼表情,便哼了一聲兒,“周姐姐,這九年啊,你是光長了歲數,卻沒個腦子,太太那點兒小恩惠,你倒是看在了眼裡,如今,人家可是把天大的好處攬去自家了,您還躲在家廟裡唸經呢,帶累得咱們姑娘也全矇在鼓裡,要不是有人看不過眼兒,給三姨娘寫了封信,怕是八月裡四姑娘跟江家做了親,過了定,你還給太太道喜呢!”“江家?四姑娘!”周奶孃騰地站起來,“汪姐姐可是說那祖籍甘南的江家?”汪媽媽嘆了口氣,“還有哪個江家。”“四姑娘不是五歲上定給了…”“五年前升任一品少師的段家?”汪媽媽介面,眼中一閃而過輕蔑之色。“哼!那段家得罪了人,上個月遭彈劾,已全家流放千里了。太太怎麼捨得四姑娘嫁到那蠻荒之地,說是早在段家出京的路上,便託了沈府大舅爺使人給了八百兩銀子,封了段家的口,將信物要了回來,退了那門親。親戚故舊也只曉得咱家兩個頭大的嫡出姑娘是幼時定過人家的,都是定給了誰家,卻無人理會,縱有那知道些個的,難不成還拼著得罪了太太,情願為咱們姑娘出頭麼?無利不早起啊!太太這招偷樑換柱使得妙啊,她嫡親的閨女是風光大嫁了!可憐咱們姑娘,身邊原還有你這麼個糊塗的老貨,不曉得你聽了誰的混話,偏還一大堆的歪道理,把個姑娘撇下,你倒是清靜去了。若不是三姨娘舊年積了善緣,還不知道姑娘會落入何等境地。姑娘,您自己可該拿個主意才是!三姨娘聽的信兒必是真的,想來,老爺也是允了的,雖是三姨娘寫了信給老爺,這不過一個半月的光景,卻也不長,不曉得可有轉圜的餘地。”說罷嘆了一口氣。玉妍低垂著眼簾,並不說話。今晨比往日早起了一個時辰,想著太太昨日宴客辛勞,原想早點兒到太太房裡伺候太太用飯。卻不想一封信揭了這十來年的遮羞布,貴妾庶出女,只因太太的一雙龍鳳胎自落草便多災多病,靜虛觀無向道長言道,非要周家大房門內龍鳳胎的血親長輩到祖宅長年住著吃二十年長齋,說是護住了他二人的根本,方可使二人平安成人。老爺太太自是無法前往,身為貴妾,又是太太同父庶妹的親孃便是那可選之人。正是雙十年華的孃親在院中跪了一個晝夜,請太太允許她將玉妍一同帶回祖宅,太太卻堅拒,父親雖心中喜愛孃親,為了那盼了多年的唯一嫡子,終究也只許了孃親將貴妾庶出女,三歲的玉妍寫入太太名下的榮耀,兩月後,在孃親以命相脅之下,又以江南鹽使嫡女之名定了時任五品江南知州的江二老爺的嫡子這門親,當年因江南鹽使雖是從五品,卻手握江南鹽政實權,財帛豐厚。父親在江南眾官員面前聲望頗高,時任從三品江南總督的段家聽聞江周兩家結了兩姓之好,也派了人來,只說求定周鹽使另一位嫡女給自家嫡出的三公子,一時間鹽使家兩位年幼嫡女許嫁世家名門,在江南傳為佳話。雖未換庚帖,卻交通了信物。孃親信中言明,自己妝匣夾層中那壓箱底兒的玉鸞便是當年信物了。“以太太的性子,慢說是一個半月,就是再多一個半月,這親事怕也是換定了的……”見玉妍只是不語,周奶孃急起來,搓著手滿屋子轉,不時拿手打自己臉幾下。自言自語,焦灼難耐,連話音兒都顫了。玉妍耳邊是三姨娘信中的切切囑咐,“妍兒莫要慌張,江家親事乃娘當年以命相脅為兒定下,舍與不捨,均是道理。若為九年養恩,也捨得其所,況汝乃閨閣幼女,婚姻一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兒不必心焦,為娘定設法為兒討還公道,只那玉鸞,我兒速速交予汪媽媽,讓她帶來為娘處,萬不可交與太太,切切。”
當年之事徒悲傷
“周奶孃,您且安坐,今日之事,還望奶孃守口如瓶,萬不可外洩了去。”玉妍起身去扶著周奶孃坐下。“姑娘,您折殺奴婢了!奴婢這命是三姨娘給的,若不是怕太太疑心,奴婢是死也不離開姑娘的啊!”說著,周奶孃又跪在地上,淚如雨下,叩頭不止。玉妍看著也是一陣心酸,想著那原本的玉妍小小年紀,正是要親孃疼著寵著的時候,卻日日親眼看著太太動輒將玉茹,玉芬和謙哥兒揉在懷裡嬌兒心肝兒地喚著,孃兒幾個其樂融融,自己只能在一旁乾坐著,或吃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