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邊的貼身內侍催促道,“皇上正等著公主呢。”
青驪依舊有所遲疑,見著內侍催促,她這才勉強提步走入。
內殿陳設皆如當初,時光彷彿在這裡被凝固,安靜沉重。
“是青驪來了嗎?”蒼老虛弱的聲音傳來。
青驪只覺心頭如被重擊,立時頓了腳步,而身邊的內侍則回道:“回皇上,是七公主。”
內侍快步上前,青驪抬眼,已經看見正在勉力支起身子的那個人,病容慘淡,神情憔悴。
“青驪……”皇帝連睜開都顯得異常吃力,卻仍極力伸出手,想要觸碰到什麼。
“父皇……”青驪到床邊,握住皇帝枯瘦的手,一瞬間淚如泉湧,五載分別,骨肉再沒見過一面。
“你總算是回來了。”蒼白的臉上浮起笑容,微弱費力。
眼前是皇帝沒有血色的臉,凹陷的面頰和眼,讓五年的時間將他們父女二人變得這樣陌生——她從來不知道皇帝的病已經這麼嚴重。
青驪的淚就落在皇帝如柴的手上,滾燙哀傷,但病中的帝王卻將視線從愛女身上暫時一開,道:“蕭簡,你來把事情告訴給青驪聽。”
青驪此時方才注意到一直靜默站在龍床邊的男子。如果五年裡,她對所有人事都已經變得陌生,卻只有他——蕭簡——熟稔依舊。
眉目間更多了風霜的男子,內斂深沉,一直到皇帝下令,他方才走入青驪視線,垂眼無聲,表面平靜。
青驪看著,五年來的淡然和自持在蕭簡的沉默中被逐漸抹去,她記得自己回來的目的,為了青蘼,那正是她與蕭簡同樣記掛的女子。
“郭少戰中受傷,郭家軍被寒翊擊敗,寒軍南下,逐新大亂,青蘼公主不知所蹤。”簡短精煉的一句話,從頭至尾,敘述的男子都眉目未動,彷彿說話的本不是他。
“不知所蹤?”青驪盯著沉默的蕭簡,驀地笑了出來,苦澀悽然,再轉頭落了目光在皇帝身上,道,“青驪知道了。”
“青驪……這次回來就留下吧。”皇帝道,目光裡有太多的期盼,也有太多的愧疚。
“我還是回出雲庵去,為大家祈福。”青驪抽回被皇帝握住的手,站起身,道,“父皇多保重。”
總有些事已無可挽回,青驪此時的回絕教他明白生長在眼前這個素衣女子內心的堅持,以及這一生都拔不掉的對他、對整座皇宮的怨。
皇帝搖頭,只道:“讓蕭簡送你出去。”
青驪福身告退,與蕭簡一併出去。
進宮一趟,和皇帝交談的時間甚至沒有她來回路上花費的多,青驪卻沉眉靜目,一絲言語都未曾說出口。
“你應該還有事吧,有司斛陪著就可以,你去忙吧。”宮道上走了一陣,青驪忽然道。
“真的不留下來?”蕭簡問道。
“我回來的目的不是這個。當初父皇既然讓我出宮,就應該知道我不會輕易地回來。蕭簡,實話告訴我,父皇還有多少時間?”她看著五年來和自己暗中通訊的摯友,宮中事她大抵都知道,卻是皇帝的病情,他將她瞞得好。
蕭簡搖頭,以沉默回應。
青驪就此明白,也未說話,轉身正要走開。
“空兒,慢些。”女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帶著關切,正朝這邊過來。
青驪已聽出是誰的聲音,這樣溫柔婉約,然而當她正要避開卻已不及,宮道另一側,正站了那一小隊人。
重逢就是這樣出人意料,不像當初分別的早有預謀,青驪從未想這樣匆忙的回來還有機會再見過去一直依戀著的男子。又是一個五年,屬於她和承淵的沒有交集。
人群前頭白衣沉影的男子此刻默然而立,本就蹙起的眉在見到那襲素衣之後愁色更濃,整個身子都幾乎僵住,看她靜默,波瀾不驚的眉目。
在宮裡見到這樣一個陌生人,原在宮道上跑的男童頓時止住腳步,回頭一把栽在堇色宮裝的女子身上,抱著她的腿道:“母妃抱。”
月棠俯下身將孩子抱起,看著男童略有驚慌的連,她只溫婉笑道:“空兒不怕。”
“我道是誰,原來是七公主。”莊妃的笑依舊帶著挑釁,並且有勝利者的姿態——為五年前將青驪順利逐出皇宮而高興,“空兒,那是你一直住在宮外的七姑姑,頭一回見,可別失了禮數。”
月棠懷中的男童就是她與承淵之子,當年因為那一跤而早產下的孩子,皇帝取名,慕空。
慕空聞言,慢慢回頭,只見光影下站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