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下的眾人道:“起來吧,黃公公倒是有心了。”溪薇會意,拿了些碎銀子,上前分配給了每人,她揚了揚聲道:“咱們主子是個隨和的主兒,雖是隨和,但眼裡也是容不得沙子的,若是不能忠心侍主,我奉勸各位,還是好好的令覓新主吧。”
“奴才(奴婢)定是忠心不二。”幾人齊齊道。溪薇忙給各個人安排了些活,遣散了眾人。
靜嫻端茶輕抿一口,衝沁雪一笑,悄聲道:“姐姐調教出來的人,果然不同。”
“織錦姑姑謹慎細微,顧慮周全,妹妹有織錦姑姑在身旁,真真是如虎添翼。”
“娘娘誇獎了,娘娘叫奴婢織錦便好。”織錦頷首彬彬有禮道。
靜嫻望了望織錦,轉頭對沁雪道:“有她在,我總是安心些,就像姑母時時刻刻從旁提點著我一樣。”
“主子,現如今該自稱‘本宮’了。”
聽罷織錦一語,眾人齊笑,這果真應了靜嫻剛剛說過的話。
薄暮微垂,靜嫻別了柔兒,漫步回永壽宮,宮中不同於府中,永壽宮與翊坤宮的距離還算近,可鍾粹宮相對來說就要遠些,九月這樣的時節,涼風拂過,兩人夾在高高的紅牆中漫步,望著前方的體順堂,彷彿這幾年的時光從指間劃過,不免有些淒涼。“織錦,當年姑母為何會留在體順堂?一國之母的皇后為何不居住在坤寧宮呢?”靜嫻疑惑問。
“當年先帝日理萬機,在養心殿處理完政務便就此歇下,坤寧宮離養心殿甚遠,先皇后便移居在了體順堂,因著體順堂離養心殿最近。”兩人轉了個彎,織錦複道:“昔日,看娘娘們居住的宮殿,就知曉皇上寵信哪位娘娘,疏遠哪位娘娘了。主子住的永壽宮離養心殿很近,如今的太后娘娘也是住過永壽宮的。這等寓意便是一個好的開始。”
靜嫻笑了笑,本打算直接回永壽宮,可看著養心殿的黃琉璃瓦歇山頂,她便直直的向前方走去,織錦跟在靜嫻身後,淺笑不語。“養心”二字出自孟子的“養心莫善於寡慾”,靜嫻站在門前,望著頭上鎏金的匾額,不禁一笑,最不能清心寡慾的帝王偏偏要掛著這樣的牌子,說好聽了是時時刻刻提醒著,難聽了無疑於諷刺。她得到通傳後才入殿,殿中柳葉紋攀合歡的地毯上放著一樽香爐,龍涎香的味道瀰漫一室,她一眼便看見弘曆坐在桌前皺著眉若有所思。
“臣妾給皇上請安。”
弘曆抬頭,淡淡一笑,道:“免了。”
靜嫻走近一步,看著弘曆道:“皇上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煩心事倒是沒有,不過是一些瑣碎事罷了。”
靜嫻端起桌上未動過的幾碟小菜,放到案桌上,不故意看到了案上的幾排字,她吸了一口氣,真可謂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皇上都說是瑣碎之事,那便先用些晚膳再思考。”
弘曆伸展了下胳膊,轉了轉頭,將毛筆放下,夾了口菜,而後問道:“先帝龍馭上賓,朕剛剛即位,朝中不免有些動盪,若準噶爾又伺機暴亂,當真是內憂外患啊。”
“攘外必先安內,皇上……”靜嫻說了一句話,才想起後宮不得干政,她忙閉嘴,專心的在一旁服侍。
弘曆抬頭看了靜嫻一眼:“怎麼不說了?”
“皇上……後宮不得干政。”
弘曆會意一笑:“朕允你說。”
靜嫻略一思考,婉轉道:“攘外必先安內,先帝在時文字獄盛行,提起汪曾祺,百姓心中還不寒而慄,不如……將汪曾祺的頭顱摘下,如此可安天下民心。聖祖爺在世時,八子奪嫡,最終雖是先帝即位,但仍有人……說先帝不顧及手足之情。不如從中著手,如此可安朝臣之心。民心已定,君臣一心,準噶爾若再起戰火,大清的戰士亦會擊敗準噶爾軍。”
弘曆勾起唇角笑著,緩兒,才道:“靜嫻如女中諸葛,讓朕油然欽佩。”
靜嫻頷首一笑:“皇上允臣妾說的,如今又笑話臣妾?”
弘曆颳了下靜嫻的鼻子,道:“你的才情,朕又不是剛剛知曉。”
靜嫻低眉不語。許久,看著殿外亮起的宮燈,知曉時辰已不晚,便跪安回宮了。
永壽宮中,亦是有幾個生面孔,靜嫻坐在紫檀木透雕纏花枝葉椅上望著眾人,“奴才小路子,小信子,奴婢青青,奴婢浮萍給嫻妃娘娘請安。”
“浮萍?”靜嫻疑惑。
“回娘娘,奴婢叫浮萍。若是娘娘不喜歡,便給奴婢賜個名字吧。”
“一葉浮萍,浮萍甚有漂零之感,你日後便叫子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