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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部分

許慌亂幾許憂傷。她不敢再問,只是靜靜偎在他懷中,環在他腰間的手,輕輕撫摸慰藉,許久,終於聽見他的聲音在額際響起——

“葉其安,”他緊了緊雙臂,“我方才見到你了。”

她奇怪,想要抬頭看他,他卻擁得更緊。

“見到你了,”他又說,心有餘悸,“便在這殿中,便在你入殿之前。你一頭短短黑髮、身著你說的那T恤長褲,手中端了器皿,一臉惶惑……竟不認得我……不認得……”

呆怔片刻之後,葉其安吃驚地離開一些,這次他沒有阻止,鬆開手臂任她拉開與自己的距離。

“你說……”她看著他,遲疑著,喃喃低語,“是我麼……”

他回望她,用皇帝的臉微微一笑,卻隱隱苦澀:“我只當又有變故,直到見你並不認得我,才想,或許並不是‘你’,幸而不是‘你’。只是,眼睜睜看你那般消失,我仍是幾乎——”

在許久許久以前,那個夏日的午後,那個逗弄著薩摩耶狗的片刻,她曾在輝煌的殿堂之中,帶著滿心惶惑,遇見來自……時空另一端的人。那人,曾經那樣憂傷無奈地,說著,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

鮮明的影像重疊,葉其安望著眼前纖塵不染的金絲蟒袍、溫潤如玉的臉龐、濃黑如墨的眉、輕輕上揚的唇角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

閉閉眼,嘆息出聲——

“原來是你……”她重又偎進他懷裡,“原來那時我便遇見了你……”

“我方才,嚇得不輕,”韋諫的語氣,終於放鬆,“看你眨眼間不見,雖然知道,不過——”他嘆氣,“莫要再來,否則——”

葉其安輕輕笑,淚光隱隱。難怪他會失了方寸,這之前,他從不曾用皇帝的模樣,與她親熱如此。

“不會再走了……”她低喃,一遍一遍,直到他的唇角重又放開了繃緊的肌肉,直到他眼中餘悸慢慢消退。

不遠處傳來聲響,循聲望去,小包不知何時,大咧咧躍上了龍椅,顧前不顧後,長尾將案上筆架掃落下來。

笑著看了一會兒,韋諫隱去笑意,用皇帝的臉,帶著幾許惆悵,望著那金碧輝煌的龍椅。

“世人多豔羨,卻又有幾人知曉,真正身處其中,是千般無奈,萬般痛苦。”他清聲道,“可惜,人人執迷太深。”

葉其安收回視線,停在他身上龍袍。那金龍盤繞、迫人心魂,好似要自那千縷萬線中脫身而出。

“是啊……”她輕輕一嘆。

他低頭看她:“……可是出了何事?”

葉其安一愣,隨即點點頭,並不打算隱瞞:“是,剛才在奉天殿前遇見方大人……”將之前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聽她說完,韋諫也是無語,只是用力握握她的手。她心裡一酸,才知道,其實自己心底對方才那一番遭遇,還是極為在意的。

“……我沒事。”她微笑抬頭,“放心。”

他看她一眼,握住她手,慢慢往殿外走去。

殿外高臺,視野開闊,遠方天際,烏沉黑雲漸漸逼近,風中夾雜了雨的氣息,用力卷子臺上眾人衣袍,劈啪作響。

葉其安抬手,將被風捲起的一縷髮絲攬在指間。

“至多十日,”韋諫壓抑著聲音說道,“燕王大軍,便能登堂入室,取建文而代之。”

恍惚中,風裡捲來的聲音裡,隱隱夾雜了金戈鐵馬。

第九十九章繭

六月十三,燕軍行至京城西北金川門,守衛此地的谷王朱橞與大將軍李景隆開門迎接,燕軍長驅直入,自此,都城陷落。在百官拜迎的大道上,燕王朱棣,踏著有力而堅毅的步伐,一點一點,逼近沉寂恍若死去的皇宮。

……

……

倚著小包,葉其安站在高高的洪武門樓之上,望著西北遠方。身後,是不知第幾個被侍衛們拖下去的,要與她這個奸佞拼命的忠直臣子。從初時的自責憐憫,到如今的無動於衷,葉其安甚至有些蔑視這些看似捨生取義,實則軟弱不堪的儒生。平日間道貌岸然、冠冕堂皇,大敵當前,卻只會遷怒於人,不知轉圜,只能是安於治世,卻不能存於亂世,這樣一觸既碎的瓷器,存著也無用。倒不如,學那徐輝祖,領軍堅守,死死攔阻燕軍的進逼,或是學那李景隆,明哲保身,降了燕王……

遠處天幕之下,這個富貴繁華的城市,此刻,數處硝煙籠罩,有隱隱的,聽不清,但忽視不去的喧鬧在四面八方起落,那其中,不知有多少平凡百姓驚惶中的哭喊悲泣,不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