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許久,眼看無望,安慶長公主不甘願地起身,一邊啜泣,一邊踉蹌往外走,路過葉其安身旁,突然猙獰了臉撲上前,抓住葉其安衣襟。
“是你這賤人!!”安慶長公主嘶吼著,“將我一家害苦了!!……”
燕王大怒,命人強行將安慶長公主拉開,不料安慶長公主看似柔弱,抓住葉其安衣襟的手卻好似鐵鉗般,一時拉她不走。
場面僵持了幾分鐘。
暗自嘆息,葉其安抬起手,輕輕按在了胸前安慶長公主筋骨畢露的手背上。
“公主,”她輕聲道,卻出乎意料地壓制住了安慶長公主的吼叫,“駙馬販賣私茶,先皇整貪肅吏,怎會饒他?你若不是先皇的愛女,早已死在刑場上了。公主,害苦你一家的,不是我。你明明知道的。”
……揪住衣襟的手終於鬆脫開,安慶長公主哀哭著,被拖拉著漸漸遠去。
大堂中,便只剩下了燕王和葉其安,及幾名侍衛。
燕王靜靜看著葉其安,目光深沉難測,許久,輕道:“本王方信前言,你果然好生想過了。”
這時,大太監李鴻從屏風後折出,匆忙趕過來,向燕王行了禮,便朝葉其安道:
“郡主殿下,皇上召見。”
葉其安一怔,看向燕王。燕王卻避開她視線,轉身離去。
……
……
御花園內,清冽的池塘邊,龍袍裹身的皇帝負手而立,背朝來路,微風起,捲起明黃袍角,豔陽下,粼粼水光中,模糊了輪廓。
葉其安站在李鴻示意她獨自前行的地方,望著不遠處那抹背影,心緒紛飛,記憶跳回了近一年前,那時,也隔了一條波光粼粼的小河,皇太孫的背影,如同天神一般,俊美無匹……
風起,額間一縷白髮輕揚,葉其安回神,抬手將髮絲攬往耳後,邁步走過去。
“皇上說了,郡主不必拘禮。”來時路上,李鴻曾這樣百般叮嚀。
葉其安走到皇帝身後,沒有跪下,也沒有彎腰,直視著皇帝的背,心底隱約泛起一絲酸楚。
不過個把月的時間,這位年輕的君主,似乎消瘦了許多。
“朕想了又想,”皇帝突然輕聲開口,“終究忍不住,讓人將你叫了來。”話音落時,他慢慢回身,望著她,片刻之後,月朗風清地笑,“其安,這一月,你過得可好?”
一月之前,他曾冷絕地對她說:放你自由。
此刻,他笑如春風地問著:你過得可好?
葉其安望著容顏和熙如畫的年輕皇帝,一時間百味雜陳,但終究都化作了微塵,隨風而去。
“回皇上,很好。”她舒展了眉頭,回以微笑。
“唔,那便好。”皇帝緩緩轉身,“過來,陪朕說說話。”
池水中,養了許多色彩絢麗的大魚,或淺或深,在水中肆意遊動,怡然成趣。皇帝指點著池中魚兒,說笑自若,不時問些家常,就好似與一個許久不見的老友相聚,隨意而恬淡。
時間漸漸流逝,話題漸漸空乏,池塘邊的兩人也漸漸安靜下來,氣氛開始變得有些古怪,幸而,李鴻面有難色地前來,報說皇后有急事相請皇帝,將趨於尷尬的場面化解了。
葉其安跪下行禮請辭。皇帝也沒有阻攔,俯首看她,臉上仍舊笑意淺淺。
“……這次見你,朕總覺得,你變了許多。白髮依然,羸弱依舊,人卻不一樣了。”
葉其安一愣,隨即坦然道:“大概是因為想通了一些事。以前,總覺得委屈,總覺得不甘願,後來才懂得,委屈也罷,不甘願也罷,既然無法改變現實,便只能接受。只看到痛苦,便會更深地陷入痛苦中,而忽視了別的東西。想通了這些,整個人,都好像輕鬆了很多。”她笑笑,“我很愚鈍,不像皇上和燕王這樣的人,能夠在須臾間決勝千里,所以,想通這些,實在是花了許多時間,也給身邊的人帶去諸多困擾,如今想來,真是汗顏。”
皇帝微笑,聲音溫潤如天籟:“若能這樣,也算不錯。今後……你好好地罷。”他笑意不減,吩咐李鴻送葉其安離開。
一路行至奉天門外,李鴻一直看似有話要說,但幾次將欲開口,卻終歸什麼也沒說,恭敬目送葉其安上轎離開皇宮。
宮城外,下轎換乘馬車。車內韋諫坐在一角,手中把玩著一隻玉笛,腳邊躺著昏昏欲睡的小包,即便是葉其安上了車,它也不曾起身來迎。
還未坐穩,葉其安便將頭上身上繁複累贅的飾品和外套剝開丟在一旁,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