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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她的心裡。

尤其是……他們的敵人。

往後的路,只有她一個人。

偌大世間,卻再無人可信。

天色漸晚,黃昏跟夜色交織,整個世界都混沌不明,秋風包覆著身姿纖細的少女,她著一襲月牙色素淨羅裙,身姿纖長清瘦,黑雲般的長髮在時光中瘋長,早已過了腰際,全身沒有任何累贅飾件,唯有胸口綴著一尾紅色流蘇,那一抹鮮明的紅,勝過遠方的如血殘陽。

她熬了整整一年,才離開了那張幾乎跟她身體融為一體的木床。

久臥在床,四肢麻木,新生嬰孩般學著重新走路的每一步,都像是赤足踩在刀尖上……在無人的黑夜,她瞅著自己發紅的雙膝和腳心,心中卻激湧而來陣陣狂喜。

她一度喜歡上走路,不分白晝黑夜地走路,跟廢人一樣躺了三百多天,她怕極骨頭都散了。

許多人在夜裡撞見她在庭院奔走,大汗淋漓,臉上的表情活脫脫是在三更半夜遇見鬼一樣!看他們急色匆匆離開,她更是捧腹大笑,他們回頭看她,又像是見著了痴人瘋子!

微微蜷縮的五指,在寬大袖中暗暗收攏,少女臉上一片沉斂冷靜。

數年來,她跟命抗爭,無人看得懂她笑的真正含義——她跟上蒼在賭。

她贏了,不是嗎?

她成為那兒最閒來無事的人,在任何一個角落晃盪嬉耍,這傳聞似乎傳去了七爺的耳邊,七爺為她請來了幾位傳授技藝的師傅,一夕間,她成為最忙碌的人。

他不只救了她的命,更栽培她習得淑女教養。

他對她,實在是好,好極了……

秋風起,崩落她唇畔最後的寒意,她彎腰,纖纖素手輕輕拂去墳頭上一根雜草,就像是拂去一片塵埃。

“我走了,爹。”

但她總有一天還會回來。

既然老天不讓她死,就有它的道理。

上蒼給她的折磨,更是有預示的淬鍊。

她是宮家嫡女,雖然父母雙亡,但宮家並非因此分崩瓦解——宮家的後代,不只是她一人,她如今寄人籬下,要找到那個人,自然萬分艱難。

只要殘存一線希望,她就不會放棄,就像是不放棄她的性命一樣,絕不會放棄那個人。

她唇畔含笑,雙目在黑暗中灼灼發光,轉身朝著那個光禿禿的墳頭揮了揮手,就像是……小時候常常在府門口送別爹去宮裡上早朝的那些個數不清的早晨,但她卻又不得不被迫明白,這一回,她揮了手,目送著爹在迷茫的夜色之中越走越遠,而他,卻再也不回頭看她。

親人的離去,明明已經過了三年,卻猶如昨日,依舊讓她的胸口悶痛,在她的心裡種下了不可逾越的荊棘。

很多人看她,眼底都藏著淡淡的惋惜,他們無一例外,都將她看成是無邪孩童——好了傷疤忘了疼。

唯有夜半無人的時候,她才切身體會,經歷這一切到底有多痛。

真正的痛,是用任何言語來描繪陳述,都顯得蒼白而淺薄。措不及防的痛,將美好的城牆徹底擊垮崩碎,火山驟停,世間一片蒼茫灰暗。

月牙色裙襬搖曳生風,她走得極快,從歷山腳下的山林中自如穿行,遠處溪水潺潺而動,一輪明月高高掛在蒼穹。

她環顧四周,提起裙裾,沿著溪流盈盈而走,清明月輝灑落周身,像是飄舞的細碎熒光。

水中呈現出少女的倒影,她剛滿十三,體態纖細輕盈,眉目清明,生來就白皙的肌膚,芍藥花般明豔的唇,雖非傾國傾城的絕色美貌,但即便不施脂粉,也令她總有種無法忽略的明媚魅力。

低頭望向那曾要置人於死地的清冷溪水,明晃晃的水中月光,一刻間晃花了她的眼,跟殺人的冰冷劍光如出一轍。她定神去看,幾乎被溪水捲入無盡漩渦,像是有人再度將她按入水中溺斃,口鼻灌入徹骨陰寒的冰水,手腳抽動,卻也不過是垂死掙扎!

心口突地泛出一道細微的尖銳疼痛,腹內翻江倒海,噁心至極,她撐大雙眼,直勾勾望向那水中月,咬牙忍痛,肩膀輕顫,指甲深陷到手心骨肉。

她的傷病早已痊癒,但郎中說過,年幼重傷,大傷元氣,恐有後遺之症。她偏偏不信,人的骨子裡總是暗藏怯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若她連內心的恐懼都無法抵抗,往後餘生也不過苟延殘喘,一事無成。

繡鞋踩入溪水,她一步步走向中央的明月,溪水漫過她的腳踝,她面目森冷,漫過她的腰際,她如臨大敵,直至那無情溪水扼住她的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