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隔著紅璃,她不曾看到今日的慕容燁,他們唯一的牽連,便是那一條軟嫩的紅綢,牽著彼此,一頭是他,另一頭則是她。
喜房裡,龍鳳花燭燃著溫暖橘焰,赭紅絲帳束以貴氣的金色流蘇,床沿坐著依舊蓋著紅縭蓋頭的韶靈,雙手交握至於雙膝上,五月陪在她的身邊,不願讓主子太過無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
“酒席開始了。”五月這麼說,幾十桌酒席安置於在山莊東側的大片空地上,不曾安排在七爺的院子,雖然這兒也擺得下,但據說是七爺的意思,不願讓這兒太過喧鬧。
“你出去吃點東西。”韶靈輕聲說,紅璃之下露出來的紅唇,微微揚起笑意弧度。
“不了,我在門口等著,何時七爺來了我再走。”五月一派忠心耿耿,主子不吃我也不吃的頑固表情,推開門,果然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還沒過多久,韶靈便聽到慕容燁跟五月的問話,她的心中劃過一抹狐疑,慕容燁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門外,沒有五月的聲音了,好像人走了。
外面的天,該黑了吧。
這兒依舊如此安靜,離擺放酒席的地方很遠,因為只能隱約聽得到一些些聲響,跟平日裡的清淨隔絕差不多。
“等太久了吧。”他的嗓音之中,夾雜著一抹笑意,隨著他的嗓音,他的步伐,他的氣息,越靠越近。
他們分明早已是夫妻的關係,無論是身體,還是心,只是頭上蓋著紅璃,根本看不清來人的面孔神情,她的心似乎更加敏感。
那雙金邊黑靴,停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
她知曉自己不該掀開蓋頭,這是慕容燁身為丈夫的權利。可是,這一剎那,她怎麼跟小姑娘一般,竟然有些緊張?!
韶靈彎了彎唇,嗓音清靈,並沒有任何疲憊和不悅的情緒,她故作平靜,輕輕地說。“新婚之夜,原本新娘就要等的。”慕容燁來的,還算是早的,否則,招呼幾十桌宴客,很多新郎官回到新房,早已滿身酒氣,酩酊大醉了吧,而如今,才不過是二更天,離深夜還很遠。
慕容燁的神情自如,黑眸之中閃爍著狂狷和沉笑:“我不想讓你等太久——”
是他不想等太久才對吧。韶靈在心中暗笑,她不覺得等候太難熬,身為妻子,就算等一整夜,又如何?!就算她當真等來了喝的大醉的慕容燁,她也願意照顧他歇息入睡,而不是心生埋怨。
紅璃之後的唇,揚的更起,笑花點綴著,嗓音有笑。“不用招呼外面的兄弟們?”
酒席才剛剛開始,他這位新郎官就沒有耐心地回到新房來,的確像是他獨來獨往我行我素的一貫派頭。想也知道,酒席上肯定沒有人敢發問多話,否則,慕容燁一道冷淡目光瞥過去,說不定會將喜事鬧成喪事也說不準。
慕容燁低哼一聲,語氣霸道又漠然。“他們有嘴有手,酒席上有酒有菜有肉,夠了。”別奢望他一臉喜色地逐桌倒酒聽那些屬下笑呵呵地“恭喜恭喜,早生貴子”這種無聊廢話,更別奢望他笑呵呵地舉杯回“多謝多謝,別客氣多吃”這種無聊廢話。他是新郎官沒錯,但他是雲門的主上,給他們好酒好菜招呼已經很對得起他們了,休想再不識相,浪費他洞房花燭夜的寶貴時間。
她笑而不語。
慕容燁拉了拉帳幔,坐在她的身側,他沉默了半響,韶靈知道,他定是在細細看她。
“七爺,你不打算掀蓋頭了嗎?”她笑道,不知他還要看多久,沉默多久。如今看不到他的神情,實在不好過。“要用喜稱——”
慕容燁把她的身子扳過來對著自己,手執細長喜稱,勾住紅璃的一角,隨即掀開了那一層礙眼的蓋頭。
他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個新娘子,她是韶靈沒錯,只是太過明麗美豔。及腰黑髮被盤成繁複的髮髻,黑髮中簪著金片拼湊而成的飛鳳翠翹和半臂長的流金步搖,從額頭上垂下的金色流蘇,宛若一道簾子,隔開了兩人。他呼吸一滯,一手輕輕撥開金色流蘇,掛到她的珠花上,另一邊也是如此,讓他方便看到她今日的容顏。
韶靈不曾像是初次見到夫君的年少小妻子低頭羞赧,而是笑著看他。她明亮的眸子旁描畫了淡淡的紅櫻,紅唇沾了更鮮紅欲滴的胭脂,雙頰緋紅,更是白裡透紅的好氣色。她的雙耳上戴著紅玉圓珠墜子,方才隨著臉上的金色流蘇一道輕輕搖晃,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美感。她身上的嫁衣同樣是正紅色,上等的蘇州絲綢,從脖頸到肩膀的每一道繡花溝邊,都是用了最好的手工。胸前是牡丹花的繡花圖樣,每一顆盤扣,都是用了黃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