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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每一日都要在面上撲上厚重的白粉,同齡女子玩鬧之時,她卻要故作端莊不出聲地位列眾臣之前。

所有的女人都是在臉上畫著年輕的色彩,偏偏她要塗滿厚厚一層的成熟穩重。

她最恨臨鏡望水,最恨由一切倒影中看到自己一張令人作嘔的臉,滿是粉脂,滿是嘲意。

最最諷刺的是,她名下還有一個兒子,一個只比自己年幼四齡的稚子,卻在口口聲聲喚著她母親。

他每喚一聲,她便在心底恨一分。

而後那恨意,隨著她面上的厚粉,越撲越多,越抹越真。

她似乎真成了沉韻綽貴的帝后,真習慣了那一聲聲“母后”。

她真是變作了三十八齡的榮後,然那個叫南榮夢的女子卻是再尋不見了。

“你既是南榮家的奴才,我不妨也告訴你一事…有關尹文衍澤的不舉。”榮後的聲音漸一沉,一指勾起她下顎,玉蔥的長甲由她顎下滑過,指甲縫裡染了猩紅。

“是你。”延陵易垂眸,見一滴紅豔淒厲地凝在領口,咬牙慘道。

“是我。”她捏緊她顎骨,猛抬起她下巴,逼她看向自己,“他要我南榮滅族,我們為何不能絕他的子孫後息?!然我要他不舉,也不是這一個原因。也有不想…別的女人生下他之血脈,縱是你也不行。”

她被憋得一聲聲悶咳,眼中騰了霧氣,皆是不清。因何要這般折磨她,她不過是個作踐之人,未想過能要什麼不要什麼。尹文衍澤的孩子?!她真是想都未想過。

“母后娘娘。”延陵易喘著,亦笑著,“阿宓從未想過那麼多,只想著做滿這最後三年,與弟弟一同隱退山林之間,再不入俗世。而後天下沒有秦宓,亦沒有延陵易這個人。至於昱瑾王,您想要她生下誰的子嗣皆與我無關。”她狠狠咬下無關二字,含著怒,含著怨,甚以含著委屈辛酸。是,她不過是個賤民,有什麼資格承蒙雨露恩澤,更有什麼資格誕下貴胄子息。這三年疾風勁雨,她能保自己不死,保越兒安然,便是大幸。

“你,要我如何信?”她寒著眸子,盯死住她。

“我說過,我可以喝那一碗去子湯。”她繼而應道,聲已顫。

“我且信你這回,你若敢違背,便不是去子的簡單了,下一碗等著你的便是鶴頂紅。不僅僅你喝,連著你最關照的好弟弟一併吞!”

延陵易喉間滾燙,硬生生吞下所有情緒,咬牙:“是。”

“起來吧,你我也算同病相憐了,我可憐你,但更可憐自己。”她幽幽地飄了她眼,而後扯起了她一端袖子,連人一帶而起,“我們都有自己的不如意,能做的,無非就是掙扎。你以為我想嗎?那麼小的孩子,卻要從邪藥灌他,灌得他失了天性。他不是不能舉,是不敢。他若是揹著我與女人交歡,必是要牽情而毒發。他從小就明白,索性對女人便更加註意了些,好在這些年,他多是聽我的話,未有胡來。”

但不知為何,聽了此言,她從來僵冷如冰猛地一鬆,似有什麼狠狠劃過,長長一道裂口掛在冰碴上,咯咯吱吱的響,竟像是痛了。可也會因外人而痛,這一顆心除了越兒,但未叫她痛過一分。然而如今卻分明感觸到乾燥的悶痛,重重敲著心頭。原來世人皆不易,不幸的未必僅有她,那個人…那個無論何時都掛著一臉平淡無奇笑意的男人,也是不易。他的笑,才是掩飾吧,不是不能,而是受性命之牽。

他倒是如何長大的,這般的家族,這般的母親,看不見的陷阱,一處又一處的陰影,他當如何步履維艱,唯唯諾諾,受人操控。

其實都一樣,她與他,皆是一樣,未有一個人走得輕鬆好過,也未有一個人能言得出自己的苦。

她竟然還恨他,恨他的尊綽,恨他的處處完美,恨自己的不如。

第五十四章 甚想

“你還未看明白嗎?真不知往日裡聰慧的腦袋如今怎麼愚鈍了。”榮後見她傻傻愣在一處,便一指戳上她後腦勺,恨恨道,“你以為三年之後即大郢之位的會是誰?!恰是如今睡在你枕邊不舉的好男人。三年後,我還需要你的力量替我向群臣諫言,要尹文衍澤立我為後。我若為後,才能解了他的情毒,而後我與他誕下的龍嗣,凝有南榮的血脈,才是正主儲位的東宮。”

精心謀算之下,癥結原來在此,延陵易吞下口涼氣,下意識道:“雖無血親,但是母子身份已定,於理不合。”又是於理不合,她讀的三綱五常,理經要述,才是真真荼毒了她。

“你說什麼?”榮後聲一震,復又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