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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望舒嘆著氣又回了書房,桌前對案不動的人,同庭院中立著的人一樣,皆是面無一色。《九章算演》翻擺在案頭,那一頁上停了半個時辰也未翻下。

望舒扶門又一聲嘆,出音嚶嚅:“王爺。夫人的病,才好不過兩月,這寒風夜裡一吹,該又要入了病氣。”

尹文衍澤一手支在額頭輕輕揉著,半晌仍是不語。望舒無奈,遂又喚了一聲。

“把燈熄了,再說遍我歇了,要她回去。你也出去吧。”緊攥著一角案,聲音輕至幾乎聽不見。

望舒無奈搖頭,掐滅了燈芯,便退了出去。

室中猛地暗下,俱是漆黑一片,案前人久久未動,仿若時間靜止般,淺無聲響的一吸一呼,滾燙的淚忽而砸下,落在冰涼的五指間。今夜,這書房中,他命人撤了炭火,未比室外暖幾分。每一寸神經都在寒冷中格外清醒著,格外刺痛。

庭中偶有飛鳥過簷振翅的唏聲,積在腳邊的殘枝冷葉越來越多,雙腳已站得麻木僵直,延陵易抬手,握住由風捲落的一朵梨花,苞朵已碎,扭曲著姣好的容顏,引人嘆惋。一手緊緊合十,冰涼沁著溼潤的質感盈滿手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著什麼,渴求著什麼。或許正是因為沒有原因,才如此糾結而執拗著。

時間如流水,流逝於五指間默無聲息,她凝著室中的暖燈滅下,凝著夜色一抹抹濃重後復又一絲絲淡去,凝著盈盈滿月最後化了淺色漸漸滑落,終於掩在淡無顏色的雲團下沒了聲息,東側初升的暖日穿過重重雲壓,泛著金黃色的邊際緩緩而井。

院中眠寂了一夜的鳥聲嘰嘰喳喳地響起,昏暗的夜色,似在瞬間劃破出了一層裂縫,面前昏沉的顏色絲絲淡去,極緩又極快,天破曉似在須臾之間,只在她心底,卻有十年的漫長。雙膝痛過,麻木過.而後再刺痛,再麻木。除了僵直的站立,已然接受不了任何移動,挪一步都會躥過錐心刺骨的疼痛。

露水凝結,由枝上滾落在她肩頭,沁涼的滑入頸中,有那麼一絲刺痛,酸澀的緊。

望舒揉著惺忪睡眼由側廊而來,行了幾步,頓在廊中,望著庭院中的面色蒼白的延陵易,驚得發不出聲音。咬唇許久,寺停在窗下,朝著書房中低低喚了聲:“王爺,當起了。”

話音落不及半刻,門便由內推開,尹文衍澤依是襲著昨夜的衫袍立在門口,雙目下泛著青紫,亦是一夜未眠。抬步而出時,目光越過庭院,一時頓下。單手負在身後,遙遙相望。

延陵易不動,不是不想動,是真的動不得,身子微一前傾,便能感受到刺骨的疼痛蔓延全身上下。

他收回了目光,平靜地好似每一個平靜的清晨,轉身便入側廊,未朝著她的方向迎來半步,連方才那一瞥,都似乎是不經意的掠過,再淡漠的收斂。她在他眼中,已是化了一抹塵灰嗎?如此。。。。。。不在意。她不明白,她是把他傷到了何般地步,才要他連看一眼自己都覺得不堪!

若以能抬得起步子,她定要追上去堵在他身前,要親口問他這是為何?!再親口將困悶在心底的話傾數掏緊,不論他要不要聽,喜不喜聽,她只說了,便不會再有後悔的遺憾。十年前,與崇毅,若說錯,也並非全在他,自己也錯了,錯就錯在只一味去忍,不懂如何說明白。人與人之間總是會隔著層紗,捅不破,便真能憋一輩子。可如今,便是捅破,都能難至此!

緊張了一夜的思緒猛然崩潰,腦中全空,眼前昏昏爍爍,俱是不清。硬撐著邁出兩步,穿刺的疼痛連著周身每一寸神經,她努力去撐住,萬不能就這樣倒下,倒在他的面前。絕不能以此引來他的注目,這是自己最後僅存的一絲尊嚴,除此之外,皆沒有了。

強撐的意念終是抵抗不了四肢的潰敗。她記得自己倒下時尚是清醒的,明日初升泛著冷光刺得滿目生淚,一波逼襲一波的疼痛湮沒理智將自己捲入無窮盡的昏暗。眼前的一切,都是碎的,四分五裂,是絕望的殘破。涼薄的呼吸沁著淚的苦澀,整個世界在望舒的驚呼中離自己越來越遠。。。。。

昏聲亂影,她又隱約看見了他的面龐閃映在迷亂的霞光中,西風斜陽,弦亂舞肆,他袍角揚飛的背影蓋過天地間一切的色彩光澤。可知。。。。。蔓穗草的深意。。。。。

是忍耐,她從來以為,是他告訴自己要忍耐。其實。。。。。。他是在說自己罷,一直一直辛苦忍耐的人是他。

他告訴她,是要忍耐一時,才能將日兌現同守天下的夙願。

然他又要如何忍耐,芽能說出心中所願。

“臣願意做皇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