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整月,王爺連朝都不上,日夜守著。病癒後再一個月,更是貼近的很。想來還是老人的話說得準,這夫妻倆沒有不紅臉的。非指鼻子瞪眼吐沫滿天飛,便是極其體面了。
羅紋細帳一抖,鵝黃色的光影漫了出來,一併見延陵易接盞的單手徐徐伸出。
延陵賢才緊上幾步,忙跪在帳外,手中托盤忽一輕再一重,手上份量未減,似乎是延陵易沒喝下多少。
“主子安罷。”輕嘆了一聲,再一俯身便要起來,卻聽帳里人影輕飄飄的溢位一一
“賢兒,你去小廚房裡要碗羹出來,就說我想吃口甜羹。”
“主子。”延陵賢跟在主子身邊十年,從未見過她起夜用食過,面上掠過一驚,忙道,“不是賢兒不肯端,主子實在不能這般吃啊。是要把胃口吃壞了。”
“我這胃裡總覺著空,嘴裡缺個味。”未有惱音,細色黃帳再一抖,似是榻上人起了半身,“你端來吧。”
延陵賢心上一嘆,明明是心裡空得沒著落,胃口才渾然失了知覺。
“賢兒,他還在唐肅肅那裡嗎?”她靜靜問著,半張臉隱在昏帳中,模糊不清。
“哪能啊。這都什麼時辰,當然是回了書房,用過膳便出來了。”延陵賢一急,連忙吐出,復又琢磨著偷偷睨著帳簾道,“主子,莫不是在意這個?”
帳子忽然不抖了,內裡聲息一輕,便聽延陵易似笑非笑的聲音幽幽傳出:“即便他是留了夜,又未必不可。”這話反覆咀嚼,便像是自嘲了,好也不是壞也不是,聽得延陵賢一顆心都酸了。
“不會的,不會的。”延陵賢猛搖起了頭,連連勸慰道,“王爺的心,賢兒還未看錯過,一心一意撲在主子這不會動搖絲毫的。”她是個嘴笨的,腦子也不靈光,如今也只能浮淺說著寥寥數言勉力寬慰。可這一顆心撲在哪,與留誰的房裡,又有何干。帝王家的侯爺貴親們,還有心嗎?!
說到最後,延陵賢眼圈一紅.淺嘆了聲:“主子,您心上不痛快,罵賢兒出氣,與賢兒說叨都好。可別跟自己身子過不去,尤是您那胃口,原本就弱,再別折騰傷了。”
聲落時帳中忽地靜下,就好似人睡下了般,再不提那甜羹的事。延陵賢跪了小半刻,約摸著她這回是真著了,才又緊了緊帳簾,起身輕著步子欲退下。
“你說你看的明白他眼裡是有我。我問問你,你看著我眼裡,有他嗎?”這一聲猛地傳出,延陵易都一時怔住,心想還真是昏得糊塗了,沒頭沒尾這麼一句好不笑話。
延陵賢心頭微緊:“主子,賢兒也不知道怎麼說。”
“你說罷,眼裡怎麼看的,便怎麼說。”延陵易伸手抬了帳簾,掛了一角,半臥起身子,目光定定地投向榻前的人。
“賢兒看不出。。。。。。”說著垂頭糾結起一角柚子,扯得皺緊才又道,“主子眼裡似乎什麼都沒有,賢兒是真看不出來。從前還有聞人公子的半個影子,如今。。。。。。便都空了。”
延陵易輕點了頭,她說的,她都明白,她說不出來的那些,她也明著。伸手抓來軟袍披裹在身上,那些沒能說出口的話。。。。。她想了一整個下午,也憋悶了一下午。她從來都能忍,偏這一時半刻不想忍了,他陪著自己忍了十年,可人生倒還有幾個十年,總不能再十年罷。
鵝黃色的香帳搖了幾番,常青色繡著雲紋團花的錦袍飛卷在身後,延陵易幾乎是踩著鞋子便奔出去了。。。。。。。。。。
。
第十九章 守夜
書房的中庭.溢滿濃重的月色.託著她長而落寞的影子更顯得單薄。一襲長袍滾地,風一過,便卷著落葉拂動幾番。夜色沁著冷寒撲了滿面,微許澀疼,文竹顫在風中,枝葉翠綠,曳曳搖擺。書房中映著尹文衍澤一動不動的側影,筆未立,書未抬,她雖看不到他在盯著什麼,卻也知道由望舒傳話時,他一絲反應也未有。室中的燈燭泛著橘色,一種很暖的色彩,卻凝得她滿目皆痛。書房的大門,是為她緊閉的,這個她也知道。
要怎樣,他才肯看她一眼,要怎樣,他能聽她把話說完。
等吧,她於是在風中笑笑,他等了她十年,換了她等,莫不是這一晚都等不下?!
望舒往返於書房與庭院三兩次,漫在延陵易耳邊的話,無不是那一聲王爺歇下了,求她回去歇著。
延陵易不動,她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還坐在那,動都未動,他明明便是不願意見自己。可自己明明什麼都知道,偏還要倔強,不留他顏面,也不給自己臺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