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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不過,夢與現實總有分岔,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個夢的呢?

這個問題還沒想明白,那人仍背對著我,把怪刀和掛有鈴鐺的物件交叉放在頭頂,向神龕拜了七拜,跪下磕了七個頭,立起再拜了七拜,再把左手掛有鈴鐺的物件交到右手,扯下腰上的牛角,對著神龕上的十二樽雕像無聲吹了一陣,收好牛角,右手握著怪刀向神龕之下閃著白光的板壁迅猛無比砍去,板壁瞬間無聲地破了一個窟窿,那人彎腰就朝窟窿鑽了進去。

我急了,無暇去分析我當前的處境究竟是在現實還是在夢中,大呼一聲,“佬伢!”也跟著彎腰鑽進窟窿。

在鑽進窟窿的那一霎那,我才想到板壁之後就是後簷,而這座吊腳樓懸在空中,我這麼冒然鑽進窟窿,肯定會跌下樓去。不過我又想,既然是夢中,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我現在急切想再看一眼我爺爺那慈祥的面容。

後簷果然懸空,不過,卻憑空多出一座橋。

橋與後簷垂直,一端就搭在後簷上,而另一端向桃花林深處延伸,盡頭不知在哪裡。

橋也不是普通的橋,而是那種兩層樓閣式的風雨涼橋,頂上釘著人字形椽角,上面蓋著魚鱗形的泥瓦。橋由無數根懸在空中的立柱支撐,其間雕樑畫棟、奇欄異幹眾多,將橋渲染得古樸典雅;橋面鋪著塊塊寬大的木板,兩邊的欄干內側各擺著一溜長椅,與整個橋體渾為一體……但是,要清楚看見這兩溜長椅並不容易,因為它們被一些裝束怪異、舉動瘋狂的男人擋住了!

這些男人——既然是在夢中,他們肯定不是“半傀”——頭上戴著尖尖的草帽,肩上披著草坎肩,腰上圍著草裙,打著赤腳,渾身都是肌肉疙瘩,青筋暴露,舉手投足都顯得很粗獷,大張著嘴,卻沒半點聲音,手腳舞動的速率卻越來越快……

他們跳的,自然就是土家族最原始的舞蹈“茅古斯”。“茅古斯”在土家語裡面是“古斯拔鋪”,意識是“祖先的故事”,表演者透過一些粗獷的動作,體現出一種舞蹈和戲劇交織的場面,表演內容反映古代土家人耕種、漁獵、祭祀等生產生活場景。

我驚駭的不是這些男人跳的“茅古斯”舞,而是為什麼這座看不見盡頭的涼橋上會出現這些人?這些人在手舞足蹈的同時,都扭頭興奮地看著站在橋頭瞪目結舌的我,那神情,似在夾道歡迎我一般,又好像在歡呼部落的首領凱旋歸來。

第二十二章 肉身(2)

而我爺爺,已經走進涼橋,離我有十幾步的距離了。他沒扭頭,也沒看兩邊跳茅古斯的人,自顧自在前邊施施然走著,姿勢正是他生前那種佝僂著腰的樣子。

我到此時,仍沒看見我爺爺的臉,而內心被強烈的好奇填滿。看他老人家的穿著打扮,怎麼和陳老形容的土家梯瑪一樣呢?難道我爺爺生前居然是一名梯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無論是他的裝束,還是他手中的的怪刀、掛著六個鈴鐺的物件、懸在腰上的牛角,我都從來沒見過,也從來沒見有人來請他主持什麼法事之類的活動。

我忽然想到另一個人。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如洪水在我心中洶湧澎湃,一發不可收拾。

“清和大師!”我狂叫一聲,顧不得害怕正在大跳“茅古斯”的那些人,撒腿就向那極像我爺爺的人追去。

那人走得不疾不徐,無論我跑得多快,卻始終離我兩丈多遠,寬大的八幅羅裙完全掩住了他的身軀,我根本看不見他的腳是如何邁步的,那直差拖在地上的八幅羅裙也像從來沒動過,沒有絲毫飄逸的感覺。

“清和大師……清和大師……”我邊跑邊嘶聲狂呼。

我口中的清和大師充耳不聞,默默低頭走路。

不知追了多久,我無意從扭腰擺胯的“茅人”空出來的間隙中一看,發現幾株桃枝掛滿白色的桃花,斜依在涼橋欄杆外面。

這麼說,我已經走到吊腳樓後那片桃林上面了?

就這麼一疏忽,走在前面的清和大師就不見了,而且,橋兩邊大跳“茅古斯”的男人們也像被一陣狂風吹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立柱還是那黑色的立柱,欄杆還是那黑色的欄杆,瓦面還是那黑色的瓦面,橋面還是那白色的橋面,前方還是看不見盡頭,而我,意外發現站在橋上的一個亭子中間,頭上是一座寶塔式的亭閣,四條黑龍從亭閣的四個角上探出頭來,口中各自含著一顆發出強烈白光的寶珠,昂首欲飛。

我疑惑地扭頭一看,發現我走過的涼橋已經消失不見,就像我們當時在安樂洞中過那條埋孤墳的石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