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見到最多的不過是爾虞我詐,自然體會不到他所說的朝堂上的尊貴權勢,只得不解問道:“難道親情就這麼比不上權力?”
胤禮垂眼沉默了片刻:“同胞血液又如何,暗中較勁永遠是男人的天性。”他停了停:“何況一個是新歡,一個是舊愛。”
他的回答戳到了心裡不想去碰觸的地方使我啞言,只得隨口轉了話題:“你四哥他的皇位真是名正言順得來的?”
“莫非媛姐姐當真信了那些以訛傳訛的謠言?”胤禮閉眼笑了笑,仰頭閒散答道。
他臉上的輕鬆笑容並不似在偽裝,被塵封十多年的疑惑又浮上心頭,索性今日將它們都問個清楚:“為何他登基後不住乾清宮而要搬去養心殿?”
“換我是皇兄,我也不會住那。”他睜開眼:“畢竟媛姐姐曾是皇考貴人,宮中也曾盛傳過你與皇考夜夜在那……”胤禮沒有說完,而是暗示道:“是個男人心裡多少都會有陰影。”
從未往這方面去想過原因,哪怕只是沾到點邊。難道只有我一人覺得自己是清白無辜,而在其他人眼裡早已……想無奈大笑,可這卻怨不得人,只好面不改色繼續問道:“既然你知道這麼多,那你可曾知道他當年又為何要殺服侍在我身邊的兩名宮女?”
胤禮眼珠向上看了看似在回憶:“皇兄只殺了一個,另一個見她姐姐死了也就跟著自盡了,並非皇兄所殺。”
我偏頭望著他:“那他為何要殺她?”
胤禮皺了皺眉,望著我猶豫幾秒:“媛姐姐當真想知道原因?”
我重重點頭嗯了一聲,他便回過眼面露難色的斷斷續續說道:“太醫曾與皇兄說……媛姐姐長久服用過某種藥物,懷疑是雷公藤……所以……”他搖了搖頭:“不能生。而且……是無藥可依。”說到這,他側過頭小心看我一眼,我卻屏住呼吸,故作不在乎的保持平靜聽他繼續說下去:“後來皇兄查太醫院記錄,發現曾取過此藥的便是那宮娥。”
想當年,長久用藥就是因為諸后妃覺得我不能生育。那時是蘭心服侍我用藥,卻不知那諷刺的送子湯竟是一
碗又一碗的絕育藥,至於幕後主使是誰,已沒有再去知道的意義。
倆人靜默半晌,胤禮才誠懇勸我道:“不如你隨我一同回宮吧,也好去泰陵看看皇兄。”
整個人彷彿被什麼重重敲了一下,心裡默默說道也許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遂抱著一絲僥倖問道:“為何、為何要去泰陵?你是說他難道已經?”
胤禮愣了一下,看著我剛欲張口想問什麼,看著這山水環繞瞬間又像明白什麼似的合上嘴,沉重點頭。
我哽咽一下,情緒稍稍有些激動:“那麼說……如今江山已易主?”
可是在胤禮告訴我如今已是乾隆元年時,我卻發現自己平靜的可怕。
以為若有一天他與我生死相隔,自己會難過的流下很多很多眼淚,結果下意識一摸眼角竟什麼都沒有,是不是這麼多年的時間心裡早已沒了他,不然為何聽到他死訊的這一刻竟連一滴眼淚都捨不得流下?
“皇兄生前一直唸叨,說若有一天找到了媛姐姐務必要讓我把這個給你。”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囊袋遞給我感慨道:“若皇兄泉下有知,看到這一天,他必定會很是欣慰。”
模模糊糊的聽著他的話,一恍神,覺得胤禛此時就在自己身後,用一種孤寂而又深沉的眼神正看著自己。驀然回頭,卻發現背後只是一片蒼茫東去的春水。回過神機械接來,將那環狀的硬物緊緊拽在手中。
他拉了拉我的衣角:“媛姐姐,不如你還是隨我回京吧!這地方閉塞落後,我也答應過皇兄會替他好好照顧你,況且十四哥也在……”
頭頂上五顏六色的風馬旗迎風飄揚,想要脫離這古柏翻越前面的唐古拉念青山脈去看看山的那一頭會是怎樣一番秀麗河山。如果說曾經的紫禁城是一場甜蜜而感傷的舊夢,那麼如今的紫禁城只剩下夢醒後加倍的空虛。想到這自己毅然搖頭拒絕。
那天傍晚,他再三確定我不與他回京,便留給我一些衣藥及馬匹,倆人也就此告別。前行的隊伍浩浩蕩蕩,我站在送別的人群中眼前竟空無一物。
胤禮走後的一個月內,自己似乎亂了分寸,時常會把整潔有序的帳篷翻弄的被洗劫一番,再忙碌地將它們收拾的井井有條,打理的一塵不染。又或是望著湖岸終年覆蓋的雪山靜靜坐一下午聆聽滔滔江水直到天黑再回去。白天這樣忙碌的生活讓我暫時忘掉了這個人,才發現夜深人靜才是最寂寞難耐時。
躺在質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