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睿親王。”接著轉頭看著我,又道,“今日是罪臣的大限,我,能不能讓我跟筱言還有夫人單獨待一會兒。”
“這——好吧。”子軒點點頭,接著便屏退眾人。
“爹!”芙蓉和玎寧哭作一團,凌雲怔忡地看了看我,接著便費力地拉開芙蓉和玎寧。
我望著門口,大雪依舊漫天,寒風順著門灌進屋裡,頓覺凜冽,看著人們漸漸離開,我卻始終收不回眼神。
終於,屋子裡又靜了下來,我茫然回頭看著眼前的嶽百川,木木地站立在他身旁,這一切都是夢麼?可為什麼,為什麼我可以嗅到那血的味道,為什麼我會這樣痛,為什麼我卻嚐到了淚的苦?
“老爺!”嶽夫人痴痴地看著他,嶽百川一手拿起我的手,放在嶽夫人手中,我只是呆呆地看著他,嶽夫人握住我的手,看向嶽百川,“羽君的孩子,是麼?”
嶽百川點點頭,我心中一陣恍惚,難道嶽夫人也知道羽君和孩子的存在?頭腦頓時昏沉,這個故事到底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夫人,我嶽百川一生對不起的兩個人,一個是羽君,一個就是你。”他看著嶽夫人,臉上滿是愧疚,“我跟羽君有緣無分,與你,有分無緣。咳,咳……”突然間,他猛地咳了起來,彷彿說這些話耗盡了他的生命一般,嶽夫人卻已淚眼婆娑,“老爺,你沒有對不起我,能嫁給你,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夫人……”
第二十八章·事發(下)(2)
“我知道,都是因為我,才讓你跟羽君分開的,是我對不起你們,老爺!”嶽百川鬆開握住她的手,拭去嶽夫人的淚水,“也許,這都是天意。”
“夫人,我把筱言託付給你了。希望你善待她。”他轉過頭看著我,微微笑了笑,“言兒,我這就去尋你娘……”
“咳咳咳……”一瞬間,握住我的手突然鬆開。
“老爺!”嶽夫人驚呼。
“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不原諒你了。”我慌亂無神,緊握住他的手。
他搖搖頭,笑了,笑容是那般的柔和,“言兒,爹不奢求你的原諒,只希望你能好好過好你的人生,爹希望你能幸福,不要,不要——咳咳——像爹孃這般,這般——” 他的笑容依舊掛在嘴邊,手中握住的手卻鬆開,轉瞬便僵了,風“譁”地刮開門,好冷!
“老爺!”嶽夫人伏在他身上,一邊哭著,一邊不住地咳嗽,門外的人們闖了進來,屋裡又亂作一團,我卻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感覺不到。
看著眼前的人一個個模糊起來,我被推開,他的身體被人抬走,僵直地坐在原地,被人拉起,風夾著雪花吹進屋裡,低頭看雪,卻看到滿目的血色,站在那裡,任由眼淚流下,我連哭都不能有聲音……
眼見一個生命在我眼前逝去,我錯了麼?這是筱言的親生父親,至死也沒有聽到我叫他一聲爹爹的父親。面對生死,我有什麼不能原諒的呢?即便是他罪大惡極,我又為什麼要讓他帶著遺憾離去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被誰帶到了一間小屋,讓我坐下。外面好似天下大亂,這裡好靜,好靜。
“言兒。”突然間,彷彿被人擁住,抬頭看著那女子,絕美的容顏,熟悉的目光,我知道,那是筱言的孃親。
“娘,我做錯了麼?”我趴在她的懷裡,貪戀著母親的溫暖。
“你爹犯下的罪,是死罪,就算沒有你,今天也會是他的劫數。”娘溫和地撫摸著我的頭。
“娘,我本來要原諒爹的,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嗚咽著,泣不成聲。
“言兒,不要哭,他會明白,他都明白的。”說著,她竟悄然飄遠,微微笑著看著我,我心中一空,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抓不住。
“娘!”猛然驚醒,我才發現是一場夢,夢醒時分,方覺手中確實握住一雙溫暖的手。
“你醒了?”嶽夫人柔聲問。原來我握住的竟是嶽夫人的手。
“嗯。”我點頭,抽回手,隨即起身坐了起來。
坐在床邊,看著夫人,她已經恢復了淡定的模樣,帶著病態的蒼白,眼睛腫腫的,難掩哭過的痕跡。“你該恨我的,”她緩緩地說道,“是麼?”
我搖搖頭,只這一場生離死別我便無力承受,我無力繼續參與這場恩怨情仇。
“我知道,都是因為我的錯,可,”她嘆了口氣,“本以為的緣分,又怎知會成今日的有份無緣……或者,一切都是命運……”她轉過頭,看著窗外,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