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甫一坐下,景蒼便問:“大哥,你如何看待此番殷羅答應增援之事?”
景澹搖搖頭,嘆道:“尷尬之事,拒絕,沒有理由,接受,又不信任。只可恨我景氏位處洲南,若是在京北,又何須他來增援。”
景蒼道:“若是你與詹銳互調位置,依我看,也無需做什麼抵抗了,反正,我百州已然門戶大開。”
景澹一怔,隨即失笑,道:“也是。只可恨,宴澤牧隱藏太深,如今我百州國內,鮮少有人瞭解他的真實面目。”
景蒼低眸,眉間似有慮色,景澹察覺,正待詢問,景蒼卻又突然抬起頭來,道:“大哥,有一件事讓我困惑了好些年,還望今日你能實言相告。”
景澹見他問得認真,遂也鄭重起來,問:“何事?”
“我洲南,真的有地下兵城麼?”景蒼看著他的眸子。
景澹愣住,少時,問:“你從何得知?”
“十二年前,姬傲用此事試探過我。”景蒼道。
景澹目光深沉地望著他,緩緩點頭,肯定道:“有。”
景蒼一驚,沒有說話。
景澹移開目光,道:“所謂地下兵城,其實只是父親隱藏起來的二十萬精兵,父親從無謀反之念,但他也不希望洲南淪為一塊沒有骨頭的肥肉。早在三十年前,父親就已經在為你我的將來做準備了。”
景蒼垂下眸,少時,道:“大哥,我想帶翼營重回京北。”
景澹皺眉,問:“為何?”
景蒼道:“如今西嶺和東海都不肯再派援兵,宴澤牧增派的二十萬大軍一旦進入我國,身側若無監視之人,豈不猶入無人之境?我想,讓翼營去做援軍的先鋒,一方面,證明我百州並非已到了兵盡糧竭的境地,另一方面,也可監視殷羅軍隊的一言一行,若宴澤牧果真心懷叵測,也可在第一時間覺察出來。”
“不行。”景澹不假思索直接拒絕。
景蒼抬眸,看著景澹,眉頭微蹙,沒有說話。
景澹別過臉,道:“你的提議值得考慮,我會安排一支軍隊與殷羅援軍同去伏虎關,至於你,好好留在容城練兵。”
景蒼目光如劍地盯著他,道:“對於其中危險,我很清楚。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我的命只有一條,別人的命,同樣也不比我多。”若是宴澤牧突然翻臉,殷羅的二十萬大軍絕對可以輕而易舉地消滅他的翼營,換了別人,也亦然。
景澹站起身,有些倉促地走到窗邊,頭也不回道:“既然你參了軍,你就得聽命於我,服從我的調遣。”
景蒼道:“我只想正大光明地與即墨晟好好較量一番!”
景澹一愣,倏然回身。
景蒼正目光堅決地看著他,不避不閃。
景澹道:“你選擇的時機不對。”如今的情勢下,他們二人若是正面較量,很容易被宴澤牧鑽了空子。
“此時不對,何時才對?”景蒼問。
景澹看著他,他執拗而又直接的目光讓他無言以對。此時不對,何時才對?等平楚或是殷羅徹底佔了上風之後才對麼?
“我意已決,望你成全。”景蒼最終站起身,丟下一句後,緩步離去。
次日一早,景蒼來到恩霖院,見兩個丫鬟正端著一方托盤向院內走,景蒼叫住她們,一問方知碗中乃是送給母親的湯藥,當下接過托盤,讓二人退下。
來到刑玉蓉的房前,還未進門,便聽得沉沉的咳嗽聲,他眸色微暗,推門進去。
刑玉蓉正倚靠在床上,形容枯槁,雙目無神,髮髻上隱有銀絲纏繞,景蒼一見,忍不住悲從心來,曾幾何時,母親已衰老病弱至此。
聽見門響,轉眸看到景蒼,刑玉蓉喜不自禁,強打精神微笑著道:“蒼兒,怎麼是你?侍女們呢?”
景蒼將托盤放在桌上,端著藥丸來到床前,在床沿坐下,道:“我叫她們退下了。母親,先把藥喝了吧。”
刑玉蓉看著景蒼,不再明亮的雙眸中隱隱有些溼意,景蒼有些慚愧地低下頭,他知道,自己與家人一向無多親近,對雙親,也沒有盡到一個做兒子該有的孝道,否則,端這區區一碗藥,也不足以使母親感動至斯。
刑玉蓉終是抑住了內心的激動,從景蒼手中接過藥碗,慢慢飲罄,用巾帕拭了拭嘴角,笑道:“蒼兒,今日如何有空來看我?容城那邊不用去了麼?”
景蒼微微搖頭,道:“我數月不曾歸家,特意回來看看。”
刑玉蓉點頭笑道:“如此甚好,省得為娘日日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