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捐資,卻不知,在他擬定名單中的每個家族,都至少要捐出全部家產的一半,有藏匿謊報家產或是聲張違抗者,他便會以各種罪名來滅族抄家。
但,最終即墨晟卻還是要謝他,他這一舉措雖專橫殘暴,卻讓北部那項浩大工程得以順利地繼續進行,犧牲少數人的利益,換得了多數人的生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該是稱得上衣被群生的吧。
捐資一事剛告一段落,他又開始大刀闊斧地整頓吏治了。他以官府機構冗員,理政效率低下為名,廢除了很多原來歷朝均有設定的文官職位,而在每一省的衙門中都增設了少商部,專門用來管理這一省的商貿,將原先散落民間或貴族手中的商貿權統統收歸國有。此外,他親自修改完善了兵部和刑部的體系和制度,增設了不少屬於武將範疇的職位,嚴格規定了調動軍隊的程式。
顯而易見,這是一位重武輕文的君主,而這樣秉性的君主,一般都好征伐殺戮。
在皇帝這一系列的政治舉措下,平楚幾乎所有的貴族都不同程度地蒙受了巨大的損失,除了即墨一族外。
北堂陌終究還是有被人猜對的時候。在他剛剛當上太子之時,通達世故的軍臣百姓都說,一旦他登上皇位,在背後支援他的即墨一族的勢力將如日中天。
而今,事實證明,他們沒有猜錯。平楚一半的軍權,仍牢牢地掌握在驍戰王即墨襄一人手中,即墨一族在平楚龐大的商業體系,他也不曾染指。除此之外,他還授予了年僅二十的丞相即墨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力,令他和他一起凌駕於所有的制度和權柄之上。故而,新君才登基不久,即墨晟在民間卻悄悄的有了小皇上之稱。
曾有一位三朝老臣在朝堂上向北堂陌哭諫,說賦予丞相的權力太大,於朝政不利,於平楚統一的政權不利,於新君在子民心中的樹立獨一無二的威信不利,請求國君削減丞相的職權。
北堂陌聽後,卻只是懶懶地擺擺手,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那老臣還待堅持,北堂陌道:“看來愛卿為我朝盡心盡力,事主三代,而今,真的是老邁了,竟連朕的話都聽不見。該是掛冠歸田,安享晚年的時候了。”
次日,那老臣沒來上朝,到晌午前,才被家僕發現吊死在自己的房中。對於這老臣是失意自縊還是被人謀殺,朝上民間多有猜疑,但自此往後,再無人膽敢妄圖撼動即墨晟那令人眼紅的地位了。
對即墨晟本人而言,北堂陌這一系列的改革和賦權,帶給他的唯一變化便是:他更忙了。
以前,他還可以將文案摺子帶回府中去處理,而今,下朝之後,大多數時間,他不得不在宮中的政務院呆到日落西山才能回府,有時,甚至還要秉燭辦公。他不喜歡拖沓,每一本遞到他案上的摺子,他都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它處理好。世人均只看到權力所帶來的榮華和尊貴,卻鮮少有人會想到,在這權力賦予的責任背後,需要付出多少的精力和心血。
政務院就像是一座不停運轉的機器,零碎的案件順著四通八達的官道從全國各地送至這裡,由幾百個文官分批整理好後,再送到即墨晟手裡,經他修改完善或是批准後,再順著官道送到各府衙的長官手中,由他們去頒佈實施。
而政務院的結構,設計得也正合這一比喻,四方形的宮苑內,外側的四排廂房是較低階別的文官的辦公場所,他們對送到都城的各省文案進行第一輪的檢查整理,然後送往宮苑正中那座名為政事堂的大殿內較高階別的文官手中,由他們進行第二輪的整理和初級的批示或建議,當他們案上已經處理完的摺子滿十本時,就要送往大殿正中靠北,三面是門,背靠殿後的那間書房內,請丞相審閱並作最後的決策。
在即墨晟任丞相之前,這些文官每日的生活是自由而愜意的,丞相從不會在政事堂久呆,也從不會催他們上交摺子,於是,他們也就優哉遊哉起來,每天裝模作樣地去政務院閒聊一會,草草地批幾個和自己稍有關係的摺子,至於其餘的,就放在一邊積灰,日子久了,便當陳年舊案付之一炬。
即墨晟升任丞相僅僅半個月,這些文官們便驚覺,自己的悠哉日子到頭了。一開始,看到簽收後超過三日才送到他手上的摺子,他要斥責,後來發展到,若有文官沒有將當日送抵宮中的文案處理好便私自歸家,罰一月俸祿,而今,罰奉超過三次者,直接罷官。
頭上頂著如此重壓,眾多文官們卻無一人膽敢喊屈,畢竟人家三朝老臣都只因為說了一句丞相的不是而死得不明不白,他們這些不受國君待見的文官要敢頂撞丞相,不是嫌自己脖子長得太結實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