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滄月沒有逃避他的目光,但她也沒有說話。
他悲涼地一笑,微微搖頭,嘆道:“此情此景下,你終究還是在提防我……”
他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遙遙的似沒有焦點一般投向窗外,似自語又似呢喃道:“你當我真的那般在乎幽篁之主的寶座麼?你當我當真欲致我一脈相承的手足於死地麼?我不過是為你,只是為你……”
滄月微微一怔,多年來一直處於休眠狀態的情感之芽在這一刻突然頂破胸臆,痛得她後退好幾步。
“滄月,我只想最後再看你笑一次,就如你剛來悠境時那般的笑,可以嗎?”他很期待,蒼涼地期待。
滄月看著他,恍惚間,仿若看到了那年那地,那棵紅楓樹下,膚若玉質眉間卻微帶英氣的小小人兒拈著一片火紅的楓葉,笑著看她,道:“嘿,你是哪個滄哪個月啊?”……
一言一笑仍歷歷在目,清晰得猶如昨天的記憶一般,可交睫間,卻已二十一年過去了,他竟從未忘記過……
淚不可抑制地奪眶而出,她急忙捂住嘴,近乎倉皇地奪門而出。
玉霄漓絕望地閉上眼睛,眼角,淚慢慢地滑。
……
再生谷,橫翠。
玉霄寒指尖擷著一朵紅豔如火的石榴花,坐在粉紫如霞的木蘭樹下,垂著眸。
最近他有些疑惑。
他不記得雁影離開有多久了,好像有好長時間不曾見她了。可是,她走的時候他的冥息大法練到第七層,如今,他剛剛練到第九層,難道,這中間他真的花了幾年的時間麼?
她最後出的那句詩,他想了很多下句,可每次都覺得不是很合適,加上無法向她詢問正確與否,至今,他脖頸上掛的那個東西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麼。
他真的很疑惑,他救了她的命,恢復了她的容貌,教了她她想學的武功,還了她自由。他為她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他明明已經報了恩,為何,心中卻前所未有的難過起來了呢?
他一向不善於思考這些,只想了一會,便覺得頭昏胸悶,站起身走到池邊,看到粼粼波光中那淺白色的睡蓮時,又想起那次她在水中向他游來時的樣子,那時候,她的臉像極了潔白晶瑩的睡蓮,最美的那朵。
游泳,與水那般親密的接觸,他還從未有過。
他踏上波光,低眸看著自己在水中模糊的倒影,帶著一絲新奇,慢慢收起功力讓自己緩緩沉入水中。
沒有功力的支撐,他直直地向湖底沉去,鼻子無法呼吸,眼睛有些澀痛,驚慌無助的感覺如水一般從四面八方將他包圍。
“咳咳……”他猛然衝出水面,坐在他的睡蓮上嗆咳不止,心砰砰直跳。
“谷主。”耳畔突然傳來微帶疑惑的一聲輕喚將他驚了一跳,抬頭,卻見滄月站在岸上,正眸色沉重而微帶不解地看著他。
他雙頰一下嫣紅,像是一個因當眾出醜而害羞的孩子般,一晃便沒了蹤影。
但滄月知道他並沒有離開,遂道:“谷主,奚琳已經有下落了,請谷主發落。”
空氣凝滯了一會兒,玉霄寒清透的聲音低低傳來:“奚長老風燭殘年,你命人將他捉回來陪伴奚長老便是。”
滄月領命,卻沒有如往常一般立刻離開。
遲疑了半晌,她十分艱難地開口:“谷主,滄月想求您一件事,求您,救漓公子一命。”
玉霄寒又突然出現在睡蓮上,眸光清澈,問:“他怎麼了?”
滄月垂眸,低聲道:“他強練涅影,以致真氣逆行,經脈倒轉,命在旦夕。”
三日後,相思門。
玉霄漓倚在紅楓樹下,慘白的面色與鮮紅的楓葉形成驚心動魄的鮮明對比。
他閉著眸,呼吸淺淺。
二十九年,仿若彈指一揮,轉眼,便到了盡頭。
回首,前塵盡成空,竟沒有一絲可值得驕傲或是留戀的美好記憶。
其實,他何嘗想這樣,他何嘗不想去珍惜去擁有,只是,費盡千辛終不可得。
他要的多麼?他貪婪麼?他不過想要那個人,那抹笑,可命運卻還是決定讓他這樣孤獨而不甘地走。
是他自作孽吧,明知涅影內功心法不全卻仍強行練習,他想證明什麼?他不過想證明給那個人看,其實,他並不比玉霄寒差。
可,最後他還是一敗塗地,他甚至悲哀到令她不能好好地離開,她搵著淚奪門而逃,是在可憐他吧。
天知道,那一刻,他寧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