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微微一痛,不忍再看他那黝黑深邃的眸子,微微垂下小臉,道:“景嫣此番平楚之行,得令尊令堂款待,景嫣無以為報,今夜,是特來向即墨公子道謝的。”
即墨晟看著她,聽她此言,父親倒似沒有苛難於她,只是不知,這幾日她在即墨府老宅,跟父親又說了什麼。
“王爺對景嫣禮遇甚厚,景嫣深知自己與即墨公子並不如王爺認為的那般熟稔,因而當王爺問及公子在百州的一些事情來,景嫣也常是無從答來,思及委實慚愧的很。他日,若是方便,還請即墨公子代景嫣向令尊致歉。”少女的聲音無喜無怒,如夜風一般平和。
即墨晟鬆了口氣,聽她弦外之音,該是什麼都未曾對父親說。
他看了眼景嫣,沉聲道:“景姑娘多禮了,家父脾氣古怪,若有唐突之處,還請景姑娘看在即墨晟的面上,寬宥則個。”
景嫣抬眼看他,廳中燭火明亮,兩人又是離得這樣近,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臉色的蒼白憔悴以及眼中的疲憊。她這樣一個不懂武功不懂醫術之人,都可以看出他現在的情況非常不好,然而下午在雅清軒,他的家人竟還讓他在那閒坐陪聊,難道,她們真的一絲都看不出來麼?還是,她們並不是看不出來,而是因為種種原因假裝不知道而已?
念至此,她心中一揪,疼痛絲絲泛開,其滋味,竟比當夜在竹林內看著景蒼被那紅袍男子所傷更為難熬。
那時,她同樣束手無策,無可奈何,但是,她起碼還有立場和權力可以選擇陪景蒼一起死,可是此刻,她能做什麼?她不能關心他不能照顧他不能……她甚至不能問他一聲,為何不去好好治傷,為何要在這強撐?……她什麼也不能做。
她別過小臉,聲音低低道:“時候不早了,景嫣告辭,公子也請,早些休息吧。”說著,便站起身來向門側走去。
即墨晟站起身,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發怔,她今夜來訪,說的兩番話,正是他心中憂慮之事,除此之外,她卻再無提及別的。她竟似,特意來寬慰他的。
“景姑娘……”他輕喚一聲,卻又驚覺,此刻,他真不知該和她說些什麼。
景嫣停住了步伐,微微咬了咬唇,逼回眼中那股溼意,轉身,看著即墨晟,他站在那裡,眼中的神色很複雜,讓她覺得,他明明離得很近,卻又遙遠得不可觸及。
“即墨公子,請你,萬千珍重。”景嫣有些艱難地說完這一句,隱秘難言的少女心事,此時,竟不自覺地就要溢於言表,她有些倉促地轉身,開啟門走了出去。
即墨晟愣愣地看著她漸漸消失在庭院那頭的背影,有些回不過神。他雖已十八歲,但平素裡需要他費心費神的政事家事讓他無暇他顧,對於那些少男少女到了年紀自然而然會萌生的情愫也從未有過任何的體會和認知,可是剛剛,景嫣那壓抑著關切卻又隱隱有些痛苦的神情,卻讓他心中有些觸動,只是,此刻,他仍然無法理解這小小的陌生的觸動究竟是什麼。
景嫣疾步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無力的在桌邊坐下,眼角,淚光瀲灩。
再也無可否認,她喜歡他,自己的這一顆心,只怕這一生都要為他牽絆了。
下午初見,她便看懂了他眼中憂慮,所以,她才會一得空便急急趕往他的蘅皋殿,告訴他她在即墨府並未受委屈,也並未向他的父親透露一絲一毫他的事情,以排除他心中所慮。
除了他,還有誰能讓她放下一貫的高傲,只因為一個眼神,便坐立不安地只想著去向他澄清自己呢?
她雖不清楚他和小影之間究竟是何淵源,但她卻知道,這次被抓到平楚來的,本不該是她,而是小影。因為,他的父親,以為他是為了她而屢屢奔赴百州,這才將她抓來一看究竟的。
想起那夜他在竹林內將小影那一抱一推,如今又在這裡隱忍傷勢,她可以想到,也是為了小影吧。抱她,是為了在那掌力之下護她周全,推她,是為了不讓尾隨的父親的手下看出端倪,從而連累了她。他的父親雖然言語間並無任何情緒,但她可以看出,他是十分在乎這個兒子的,而他,似乎不想讓父親知道小影的存在,更不想讓他的父親知道他受了傷,或是因何受傷。
一切都是為了小影。
她默默攥起了拳頭,尖利的指甲嵌進了掌心而不自知。
次日清晨,王府門口。
景嫣站在馬車旁,看著即墨晟,他的氣色並無一絲好轉。她斂眸,清楚自己此刻除了離開平楚,讓他心中稍安外,做不了更多。
“即墨公子,你請回吧,景嫣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