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一眾家人子正學著奉茶的規矩;過半都有明顯的心不在焉。畢竟目下回宮那人,是決定她們去留的人;也有可能是她們要終身依靠的人。
這樣的心思,不僅我不能因此斥責她們;連許司籍都選擇了視而不見。一屋子都各自走著神;卻安靜得如入無人之境。
這樣的安靜被宦官的一聲“永定帝姬到”打破時,我難免一怔。抬眼見永定帝姬乖乖地牽著乳母的手進來;不禁帶了笑。殿中的家人子都紛紛起身行禮。她們尚未得封;“家人子”秩九品之外;和皇家帝姬的身份天差地別;一時都行了稽首大禮;這倒弄得永定帝姬有些不適應,四下張望了一圈,最後將目光投向我,很是迷茫。
我笑向她招了招手:“永定來。”
她又展露了笑意,提裙向我跑來,在我面前一福朗聲道:“寧母妃大安!”
我忙拉著她坐下,吩咐婉然去備她愛喝的杏仁露,笑問她:“剛回宮不好好歇著,怎麼來毓秀宮了?”
“來找弟弟。”她歪著腦袋眨了眨眼,“寧母妃和母妃的話一樣,都要我好好歇著。”
“那你還亂跑。”我嗔怪道,“又不聽你母妃的話。”
“才不是,是父皇說我想來就可以來,看看母妃和弟弟過得怎麼樣。”永定回答的聲音清脆嘹亮,好幾位家人子都忍不住掩嘴忍笑。
合著是他慫恿的,讓永定當著眾人的面這般說出來我自有些不自在。正好婉然取了杏仁露回來,適時地堵了永定的嘴,我便向婉然道:“喝完了帶她去妁華居見元沂去。”。
午膳前一刻,眾人正準備各自散去回房用膳,鄭褚卻穩步進了殿。殿中有曾隨母親入宮參過宮宴的錦都貴女,見了他連忙一福:“鄭大人。”
鄭褚便一壁應承著兩旁眾女,一壁繼續向裡走著,到我面前方一長揖:“寧貴姬娘娘安,陛下宣您去成舒殿。”
我頜了頜首,卻是看了看旁人,猶豫著問他:“那這裡……”
鄭褚笑答道:“一會兒宮正會來。”
我瞭然點頭,告訴婉然去帶元沂和永定來,一併去成舒殿。
毓秀宮已在後宮之外,離成舒殿算是遠的,可鄭褚既是步行而來,我也不好獨自乘步輦讓他在底下隨著。便道是春時舒適,隨意走走散心。
途中,我向鄭褚道:“其實大可請陛下來毓秀宮看看,縱未殿選,聖駕親自來也不是不合規矩。一眾家人子都等著呢。”
“陛下對這一屆的家人子不上心。”鄭褚擺了擺手,“娘娘知道都有什麼人在。”
三個方家的女兒,大理寺、鴻臚寺丞的女兒,還有六部各級官員的女兒。說是大選充實掖庭,實際上其間有多少權力紛爭,難怪他要心煩。
“陛下上不上心也終歸是要見的,縱使兩位太后和皇后娘娘能幫著挑一挑,他也總不能一直不發話不是?”我哂道。
鄭褚苦笑起來:“這話娘娘去勸陛下吧。尚儀局已將丹青呈上去了,我瞧著陛下還沒心思看呢。名冊倒是隨意翻了幾頁,也就擱下了。”他頓了一頓,問我,“娘娘和一干家人子共處了這麼多日,有什麼出挑的可向陛下引薦麼?”
我點點頭:“自是有的。大理寺丞的女兒陳氏、桓州巡撫的女兒蘇氏、還有越遼挑進來的民女沐氏都不錯。”我想了一想,終是未同他說芷寒的事。我對此尚有猶豫,總覺得她到底還是出宮嫁人的好,可她又那般堅持,似乎是聽不進勸了。這些日子我將宮中的種種險事,譬如夏庶人、和貴嬪、愉妃和瑤妃地事都同她說了,她每次都是沉默地聽著我說,沒有半句回應,然後學禮儀規矩時仍是格外的認真,當真是不當選就不罷休的意思。
也不知宏晅翻看名冊時是否注意過她,又是怎樣的意思。
成舒殿裡無旁人,我行禮到一半便被他攔下了,他牽過我的手一笑:“辛苦。”
“哪及陛下祭祀辛苦?”我笑吟吟地對上他的眼睛。
兩個半月未見,在與他相識的十一年裡,也算長的了。
元沂伸著小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抬頭望著他:“父皇……”
他把元沂抱起來,笑著問他說:“聽你母妃的話沒有?”
元沂極認真地點頭:“聽了!母妃和乳母的話都聽!”
宏晅對此答案很是滿意,又問他:“在毓秀宮有沒有搗亂?”
元沂連連搖頭:“沒有。”
永定在旁笑著道:“父皇,毓秀宮有好多漂亮的姐姐啊……”
我不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