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摺子遞與鄭褚,那冷如寒冰的眸光連我也覺得有些怕:“謄寫一份送驃騎將軍府,但讓將軍不必理會,謀反之事,接著查。”
他要逼死姜家,連一點餘地也不肯再留。
短短五日,霍寧那邊就有了結果。從姜家各個府邸中搜出的無數兵器馬匹坐實了姜麒三個兒子的罪名,宏晅念著姜麒在朝多年,僅下旨刺配。無奈朝中不滿之聲極高,有一日一眾朝臣在廣盛殿裡生生從卯時爭到未時,猶是那最迂腐的禮部尚書吳允,竟在殿中喊著:“陛下既婦人之仁袒護佞臣,臣便追隨著先帝去了!”
說著就要觸柱,所幸被四個侍衛合力攔了下來。想著先前他對我的種種偏見,要不是心中明白這出多半是宏晅安排或是挑唆的,我幾乎要冷笑一句:“讓他撞死好了。”
當晚,天子御筆親批:左相姜麒之子姜遼、姜述、姜遠,腰斬於市。
正文 121
不管左相姜麒是如何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已經到了這般年紀;一朝失去三個兒子也總是承受不住的。是以在行刑的當晚;姜麒於家中懸樑自盡。
縱使作為旺族的姜家尚有不少旁支;但族長的自盡仍舊意味著姜家往日的風光再也不在了。
宮裡頭,皇太后和韻昭媛都一直被軟禁著,很多日了;我想她們一定會在這樣的忐忑不安中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我仍在好奇著宏晅會如何發落皇太后。
夜黑人寂,月掛枝頭。那一聲聲喪鐘的鳴響就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傳來的哀嚎;宮中的每個人都在這陣哀嚎中被擾了清夢;然後慌張地四處詢問這哀嚎帶走了誰。
長樂宮中的宮人半刻不敢耽擱的腳步很快給了眾人答案:皇太后姜頤瑾,薨了。
我不知這些聞言一愕後低頭啜泣的後宮女眷中,有多少人是如我一樣的心中暗喜。這樣的暗喜讓我沒有和她們一樣的去哭;我與姜家的仇,宮中每個人都知道,宏晅也是清楚的。我為她哭,實在虛偽做作。
“陛下那邊什麼意思?”我如此淡泊地詢問婉然,好像在說一件類似於“晚膳要哪道湯”一樣的簡單事。
“暫且解了韻昭媛的足,準她為皇太后守靈去了。”婉然說。
“哦。”我應了一聲,坐在妝臺前對鏡自視。雖是沒有真正小產,但沈循那天給的藥勁力頗大,那一番劇痛弄得我很有些憔悴,隔了這麼多日仍還能從面色上瞧出一點,“明兒個咱也去瞧瞧吧,到底是皇太后。”
婉然站在我身後顯得有些猶豫:“姐姐還養著身子……”
在旁人眼裡,我是還養著身子的。我笑睨她一眼:“樣子總要做到,這事早成了定局,旁人疑不得什麼。”
我到底為什麼要去?我想要告訴自己,我並不是為了去一睹韻昭媛姜雁嵐的落魄。但這樣的自欺欺人並無什麼作用,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就是為了去看她的落魄。
害得晏家一夜崩塌、害得我一朝失子的姜家倒了,我只恨我不能在宮外看著官兵去抄家。我唯一能看到的姜家人,就是韻昭媛。
姑且還能稱她一聲“昭媛娘娘”。
長樂宮正殿門口,幾名候著的宦官見了我一齊恭敬一揖:“寧婕妤娘娘。”
“都免了。”我的目光落在殿中那個長跪的背影之上,欣賞著那一縷蕭索之意。
提步跨過門檻,繡紋繁複的裙襬從門檻上拂過。林晉在外闔上門,我在韻昭媛身側駐了足,凝望著面前的厚重棺木,玩味而笑:“臣妾有些日子不見昭媛娘娘了。”
她如同剛察覺我的到來一般睜開眼,清清冷冷地問我:“皇太后遺體在此,寧婕妤不跪麼?”
“跪?憑什麼?”我笑睇著她,又瞥了一眼那棺槨,冷涔涔道,“如不是宮規禮數束著,臣妾一次也不願跪她。”
韻昭媛沒有同我爭執,長沉下一口氣:“就因為姜家害了你晏家麼?當年姑母以身在宮中,那事和她沒什麼干係。婕妤,死者為尊。”
“臣妾本也懶得計較陳年舊事。”我在她身後踱著步子,四下打量著這已是靈堂模樣的長樂宮正殿,“但便是不提晏家之仇,這些年來,皇太后多少次想置臣妾於死地,昭媛娘娘想說自己不知道麼?”
她微有一顫。
“我冊封幾日就安了個罪名要活活打死我,後來道我不守禮數、穢亂六宮,一樁樁一件件,昭媛娘娘覺得她一死就配讓我以她為尊麼?我若在此跪她,又如何對得起同在九泉之下的我的孩子。”
韻昭媛有那麼一怔,隨即消逝,她對著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