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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部分

我躺在明玉殿的榻上,劇烈的疼痛再一次襲來,我在恍惚中沁出一縷笑意:“沈大人,多謝。”。

再甦醒,宏晅果然是守在了榻邊,我淡泊地望著他,直望得他無措起來:“晏然……”

我冷聲問他:“陛下是不是還想告訴臣妾,以後還會在有孩子?”

他的神色瞬間黯淡無光,許久的沉默之後,他對我說:“朕是想說……對不起。”

我一怔,雖心中奇怪,面上漠然之意不減分毫:“陛下為何?”

“朕不該讓你去參皇太后的宴。”他握住我的手抵在額上,有著無盡的痛苦和悔恨,“我早該想到皇太后根本容不得你……”

我沒有懷孕。一瞬間,我幾乎想要告訴他這句話。但此時,縱使仍舊渾身無力,我到底還是清醒的。我緩緩掙開了他的手,刻意地放緩了語氣對他說:“陛下不要瞎做猜測……未必是皇太后做了什麼……臣妾本就身子弱,從前又曾小產過,自己護不住孩子也是可能的。”

“怡然在查了。”他微微一嘆,讓我聽到了我此時最想聽到的話,“長樂宮、韻昭媛的慶雲宮皆已封宮,無論做這事的人是誰,朕不會放過她們。”他切齒間那般地恨意,是為了我的孩子,也是為了這些年的許許多多筆賬。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怡然會查到什麼,她會查到我最後飲下的那杯酒裡,有足夠分量的白麝香。

那酒是長樂宮的宮娥遞上的,不是皇太后這個長樂宮之主的意思又能是誰的意思?

我的拇指緩緩撫過每一個指頭的指尖,那麼平滑,沒有護甲,連指甲也剪了。因為婉然怕我在劇痛中抓傷自己。

剪掉的指甲,自然是扔了,護甲會擱回我的妝奩裡,沒有人會去平白多疑。等到有人想起來要多疑的時候,早清理乾淨了。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我在飲罷果酒將酒杯交還於宮娥時,彈指間加進去了那一點點白麝香。我自不會在喝酒之前就把它加進去,聽沈循說那東西勁力頗猛,如是一不小心從此不能有孕了,就便宜了皇太后。

語歆是個細心的,不然她也不會在愉妃死後想起去查她的藥。那麼,她同樣會想起那盆添了白麝香的月季吧,那是和酒杯中相同的白麝香。

我倒要看看皇太后如何把這事辯清楚了。

我在當晚位晉婕妤,在闔宮嫉妒或是憐憫的眼光中,靜等著成舒殿傳出訊息。我也真想知道,皇太后最後會是怎樣的結果,她到底是宏晅的長輩。

開查此事之後的第一個“大動靜”卻是從廣盛殿傳出的,我低估了宏晅對姜家的恨。他藉著我小產一事作為由頭,雷厲風行徹查姜家不軌。天威震怒之下,數名朝中大員紛紛附和,檢舉揭發、上疏彈劾。

這一切,於姜家而言該是措手不及的。

而對於宏晅而言,卻是恰到好處。這些年,他做的那些鋪墊也該夠了,姜家沒了兵權,任職的官員較幾年前也撤去了大半,聽莊聆說朝中登時顯了一邊倒的局勢,逍遙大燕逾百年的姜家,命懸一線。

“任他們平時怎麼囂張,還不是讓陛下打個措手不及。”莊聆笑吟吟地抿著茶,看著臥床靜養的我,“從前他們是最善於教人措手不及的,也輪到他們一回。”

姜家確是善於教人措手不及。譬如嶽凌夏的出現,再譬如當年晏家的突然落罪。都說一報還一報,在後宮在官場,這話到底還是應驗的。

過了幾日,以御史大夫趙恆為首的數名文官上本奏姜家罪名,條目竟有二百六十餘條。那一日,左相姜麒稱病未上朝,此事暫且擱下。

又過幾日,以驃騎將軍霍寧為首的數名武將上本奏姜家罪名,條目不多,僅有一條,卻是道姜麒之子姜述、姜遼、姜遠擅屯私兵武器,意欲謀反。聽御前的宮人說,摺子遞上去,宏晅淡看了一遍,著即提筆只批了幾個字:著令驃騎將軍徹查。

讓驃騎將軍查,自是因為驃騎將軍手握兵權了。明裡暗裡的,是讓旁人知道姜家確有私兵,連天子也恐其起兵造反,派出了位列三公的將軍徹查此事。

若說那日莊聆來看我時,朝中就已是“一邊倒”的局勢,如今,想來是姜家黨羽作鳥獸散了。

姜家照例是反應得極快,族中最是位高權重的姜麒在驃騎將軍奉旨徹查的第二日就上了本,道自己年事已高又抱病在身,不堪大任欲辭官靜養。

這摺子是半刻不敢耽擱地送到宏晅跟前的,宏晅將湯碗交給怡然,讓她繼續餵我,自己接過那摺子和宮人奉上的蘸好硃砂的毛筆,提筆寫下一字: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