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一樁案子的矚目能勝得過這一次,官道上擠滿了張望的百姓,府衙內大堂下的石階上立著數十位會試的考生,大理寺上下官員站於兩旁,衙差目光如炯,堂上除了主審官的座位外,還一左一右設了兩張椅子,整個大理寺上下鄭重異常。
鼓聲響,辰時到。
左右兩相自後堂而出,對視一眼,朝另一入口看去。
自他們清早入大理寺起,還未曾見得任安樂。
聲停,一身絳紅官袍的任安樂從另一端走出來,眉目肅冷端嚴。
大靖女子為官審案,倒也是頭一遭,眾人瞧著稀奇,紛紛抬頭翹望。
任安樂朝左右相行禮,行上案臺,三人坐於大堂之上。
這場在嘉寧十七年鬧得轟轟烈烈的科舉舞弊案終於拉開了帷幕。
一簾之隔的堂後,溫朔瞧見韓燁臉上難得的興致,低聲道:“殿下,聽說忠義侯昨日在皇城裡跪了半宿陛下也未召見,天一亮被侍衛攙扶著回去了。”
“他以功挾恩,父皇心裡定生了芥蒂。”韓燁淡淡道。
“忠義侯向來和大殿下走得近,這次任安樂歪打正著,倒是為殿下立了一功。”
溫朔笑道,眼眯成一條縫很是高興,韓燁拍拍他的頭,聽到任安樂令衙差將一干人等帶上的命令,凝神聽去。
大堂之上,吳越並兩個考生跪在地上,神情惶恐。
“吳越,日前過堂你承認將試題交予宋賢劉江,現在可認罪?”
吳越點頭:“學生認罪。”另兩人神色灰敗,一齊點頭。
舞弊小抄自他們三人身上搜出,罪證確鑿,他們無可爭辯。
“既認罪,本官便當堂宣判——”任安樂敲響驚堂木,沉聲道:“宋賢劉江兩人於會試舞弊,本官判你二人再無科舉之權,剝去秀才之名,發配西北受三年徭役之刑。”
兩人叩首伏罪,然後被衙差帶了下去。吳越仍被留在堂上,眾人便知這場案子此時才真正開始。
左相神色沉穩,只是在看見被押進來的杜庭松時,不自覺閃過嫡子恐懼擔憂的臉,摸著扳指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任安樂不經意瞥了左首一眼,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堂上杜庭松安靜的跪著,低埋的臉看不清表情,唯有古齊善被關押了一天,雖衣著狼狽,神情卻依舊囂張。
見到這二人被宣入堂,吳越明顯瑟縮了一下,神態惶恐。
“吳越,昨日黃大人問案,你說試題也曾給過古齊善,可對?”
“回大人……”吳越聲音微抖,隨即變得堅定,連連叩首:“是,學生一時糊塗才會鑄成大錯,學生甘願認罪,只是希望不要禍及家人。”
若不是為了保家人平安,他絕不敢在堂上把古齊善和杜庭松招出來。如果他坐實了科舉舞弊和逼死大學士的主謀罪名,定會禍連九族。
“胡說,我哪裡要過你給的試題,你血口噴人!”古齊善差點跳起來咆哮,神情兇狠,隨即轉向任安樂,拱手道:“任大人,吳越為了脫罪才會攀咬他人,我是冤枉的!”
見任安樂不語,他眼珠子一轉,又指向杜庭松:“'奇‘書‘網‘整。理'提。供'說不定他招出考題來自杜庭松也是汙衊之詞,考題只從他身上搜出,我們和此事沒有半點關係,區區片面之詞,怎麼能作為證供?”
古齊善雖不學無術,向來喜歡胡攪蠻纏,此時說出的話卻有幾分道理,堂下考生對視點頭,連府衙門口的百姓也議論起來。
畢竟到目前為止都只是吳越口中所言,並無半點真憑實據。
左相面色從容,眼底帶了笑意,開口道:“任大人,古齊善所言倒也未錯,若只是因為吳越的一面之詞便讓大理寺上下敲響青龍鍾,那此案真是貽笑大方。”
左相的話一出,鬨鬧聲更響,一眾大理寺官員面色脹得通紅。
吳越指著古齊善的手直顫抖:“小侯爺,我明明將考題告知過你……”
“證據呢?”古齊善洋洋得意。
“半月前的聚賢樓……”
“我時常和你見面玩樂,你說把考題給過我,有誰可以作證?”古齊善相當篤定當時沒有人證。
吳越面色慘白,說不出話來。
“誰說沒有人證?”任安樂沉穩的聲音在堂上響起,望向古齊善的目光意味深長。
“不可能!”古齊善猛然起身,被一旁的衙差重新壓住跪下。
“本官說有,自然便有。小侯爺,你仍舊堅持沒有在會試上舞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