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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不要你的命。”任安樂立在雪地裡,素白的世界只剩她的聲音,“我只要真相,我只要帝家的公道,我只要那八萬將士死得其所。”

一個時辰後的金鑾殿,因為鍾海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世界安靜了。

大靖立朝足有二十載,金鑾殿是決議天下事的地方,這座宮殿看遍浮華,再大的風浪都經歷過。

但如今哪怕是挺著腰板閱盡世事的兩朝元老魏諫,也未曾想過有生之年能聽到這麼一句話,看到這般場面,驚世駭俗這詞兒用在這都淺薄了。

恐滿朝文武搜腸刮肚,亦想不出什麼妥帖的話來抒發心底的震撼。

這可是韓氏皇朝,八萬帝家軍埋骨青南山這樁舊事不止是皇家的忌諱,更是逆鱗,誰提了,誰就是和天子過不去。聽聽,剛才這混賬莽漢說什麼了,他誅殺了八萬帝家軍……

誅殺八萬帝家軍!仔細咀嚼這句話後回過神來的朝臣瘋魔了,緊接著便是更大的震驚和荒謬。

誰不知道當年八萬帝家軍秘密奔赴西北意圖叛亂,卻和勾結的北秦生了嫌隙,結果在青南山被北秦鐵騎坑殺得乾乾淨淨。八萬將士,無一人還生,也正因為如此,偌大的帝家才會一夕傾頹,晉南再無可用之兵,戶戶門前滿掛白幡。那時的帝北城,就是一座死城,哀城。

青南山位於大靖青南城和北秦洪風城的正中,隔兩城皆有不短的距離。

鍾海是青南城守將,他怎麼會誅殺帝家軍,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荒世事之大謬!

可詭異的,望著大殿中央昂首跪著的鐘海,卻沒有一個人敢走出來斥責他滿口胡話。那雙眼中的誓死決絕,悔恨愧疚,直白得讓人顫慄。

帝家之事,被埋進大靖深處無人敢言,卻未想十年後竟會在這樣一個契機下於金鑾殿上血淋淋攤開。

十年前的青南城,埋骨荒野的八萬帝家軍,到底經歷過什麼?

無人去看御座上的帝王現在是一副什麼表情,他們不敢。

御座之下,韓燁垂著眼,掩在冠服中的手死死握緊,太多情緒洶湧而出,他生生忍住,待心思完全沉定後,才抬眼朝任安樂望去。

一身朝服的女子靜默立著,不見半點情緒,只是那眼已悄然冷冽。

“鄭卿,帝家軍十年前乃是和北秦交戰,才盡歿於青南山,卿之話荒誕不羈,到底何意?”

安靜的大殿上,嘉寧帝的聲音響起,只一句話,殺伐之氣滿溢。眾臣頓然覺得御座上高坐的帝王竟在瞬間有了當年剛登帝位時的血腥暗沉。

左相冷眼看著大殿上跪著的人影,眼底破天荒的生出猶疑慌亂來。

帝家的事怎麼會在這個時間被這麼個人牽扯出來?帝盛天等了十年,究竟要做什麼?

鍾海承受著帝王之怒,饒是久經沙場,心底亦寒意陡生。他使勁磕了磕牙,目光不移。

“陛下,臣之話句句屬實,不敢有半點虛言。”

“好,好。”嘉寧帝緩緩坐直身子,不見情緒,朝鄭海一指,“朕聽你說。”

“十年前臣投了軍,守衛青南城城門。那時城裡的守將不是古奇輝,而是他爹忠義侯。有一日,城裡傳北秦大軍翻過青南山,意欲攻城,傍晚侯爺帶了一萬騎兵,數百長弩,出城截殺北秦人。臣想立軍功,多得點封賞養活幼妹,便混在了老兵裡跟著去了。到了青南山下,侯爺下令讓我們守在山腳,封鎖從青南山到大靖的所有路口,凡有敵闖進,無論對方所言為何,皆一概不理,就地格殺。那天天色很暗,瞧不清山上的光景,可是能從青南山上下來的,只有北秦的軍隊。”

鍾海說得並不快,但他的神情卻極為認真。大殿上連呼吸聲都給壓抑了下來,幾乎所有人的心神都隨著他的話而顫抖。

“這是臣這輩子第一場仗,臣那時想著,這場仗打的真他媽痛快,那些北秦蠻人也不知道犯了什麼傻,居然沒有掩護就從青南山上衝了下來。一邊衝著還一邊對我們喊他們是帝家軍,中了北秦大軍的陷阱,要入青南城求援。侯爺一箭射死了領頭的小將,言他們北秦人胡說八道,想以詭計乘機攻陷我大靖城池。”

“一眾將士義憤填膺,百弩齊發,北秦人還未近到身前,就被攔在了半山處,死得乾乾淨淨。整整一夜,我們一萬人守在山腳,沒有放進半個北秦人。”

能在這金鑾殿上立著的哪個不是通曉世事的人精,鍾海一句句說到這個地步,眾人隱隱猜出了些端倪,只是這猜測太過可怕,實在沒人敢相信。

鍾海頓了頓,突然睜大眼朝嘉寧帝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