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來。他本來還有些猶豫,只怕自己誤傷了好人,卻是他身邊追隨多年的得用門客道:“存周兄,從來鹽政上就沒有不貪的。何況林如海任官揚州之前,剛向陛下進獻了彩工坊……”
賈政本就沒什麼主意,這一聽便往林家沒了彩工坊的鋪子只怕要從旁的地方拿錢了上面去想。那門客又道:“小人在貴府多年,內宅事務上,往日二太太也曾交代過一些,於此也知道一二。僭越一句,只請存周兄想想,林家姑娘在貴府上住過些日子,那般做派,豈是個清官養得起的?”
賈政於內宅事務上從來不曾過問,不過有王夫人的言語在,他也知道林黛玉的日常起居比自家的女孩還要金貴許多。更兼他是個好風雅的,那些古器珍玩、名人字畫之類也喜歡把玩,林黛玉住在賈府的時候,林家送的禮當中,給賈政的正是投其所好,有大半都是他朝思暮想卻不得的古玩名畫。
那時賈政只道林海對自家高看,只是一味高興。如今聽了門客的分析,卻想著只怕這些東西都是林海貪墨了鹽政上的銀兩方才置辦出來的。賈政一向自道自己的任官為國為民,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士子百姓,由是便想著古人亦有大義滅親的,自己便是和林海有些親戚關係,也不能罔顧聖賢的教導,便在胡家的摺子上署了名。
這封摺子不過和最近忽然多起來的對各個老世家和太上皇舊人彈劾的摺子放在一起,待攢夠了一盒子遞到景仁帝的桌案上時,徒行之也知這些摺子都是些地方上的人見了朝廷的風吹草動也跟著搖擺,不想一一仔細看,便閉目養神,只讓戴權一封封讀起來。
戴權見了賈政的名字就有些遲疑,待翻開來讀到“彈劾前任巡鹽御史林海貪墨鹽課銀兩”一句時,戴權立時停了口,他手一抖,那摺子竟沒拿住,掉到了地上。
彼時徒行之正拿起茶盞要喝茶,聽了這句話,一時被茶水嗆到,猛咳了起來。戴權剛撿起摺子,見徒行之伏案大咳,趕忙將摺子往桌案上一扔,上前侍奉。
徒行之咳了半晌,就連書案上的摺子也佔了不少水,半天方才緩過勁兒來。他指著摺子,問道:“你剛才唸的什麼?”
戴權也是神色古怪了半晌方才回覆正常,他也不敢再念一遍,只把那摺子翻開放到徒行之的面前。
徒行之速度掃了一遍,看著上面羅列的文字,大概是實在找不到旁的證據,便先是聲討甄應嘉,又把以往景德年間的巡鹽御史都罵了一遍,末了提了林海的所謂罪狀,乃是截留侍奉太上皇的銀兩為己用!證據乃是從裝船的數量上找的,只道尊皇帝孝順的旨意,每年鹽政的銀兩大半都要用來侍奉太上皇。可林海任官鹽政那幾年,每年銀兩裝船不過十幾船,和林海之後的鹽政每年裝船幾十船比起來,顯見是被他貪墨了不少去!
胡家本就是行船鹽商出身,他對裝船的計算卻並非虛言。可徒行之看了,只能哭笑不得。
因為徒景之住在揚州,所以景仁初年,徒行之就發旨拿鹽課銀兩的一半侍奉太上皇。直到後宮省親之後,方才由太上皇下旨,免去了鹽課銀兩的供奉。那時徒行之只道省了徒景之用錢的麻煩,可哪知竟有人算計得如此清楚?
這封摺子,若只有胡家一人署名,徒行之自可當做沒有這回事。可偏偏有賈政的連署,莫說賈政乃是賢德妃之父,單是他是一省學政,本就有糾察風俗之權,他上了摺子,徒行之便不能不給個答覆。
由是轉過天來,林海和徒景之在華棠院裡閒坐之時,徒行之奉上了這封沾了些茶水的摺子。
林海看著,只有嘆氣,看完之後他還沒說什麼,徒景之已經冷笑道:“這個胡家本就是個不知所謂的,那個賈政也跟著摻合,是活得太糊塗了不成?”
徒行之早就跪下請罪,賈元春是他的妃子,賈政是他派出去當學政的。這一番彈劾告發,徒行之也沒法料到,可他也知不光是徒景之最近聽了些皇帝慢待景德朝老臣的風言風語,更兼此次招惹到林海身上,自是不敢爭辯。
林海看著徒景之肅穆端坐,徒行之跪下聽訓,恍惚是昔日景德帝教訓三皇子的情景重現。他對這般彈劾摺子並無什麼想法,倒是看著這父子兩個覺得頭疼。
由是他也不管徒景之正要擺開架勢好好教訓徒行之,只道:“不管怎樣,按例我是該待罪自辯的。你們兩個也別裹亂,先幫我把這自辯的摺子弄好的。”
徒景之冷哼一聲,只道:“怎麼辯?說你府裡養著我?”
林海思忖半晌,方緩緩道:“方法不是沒有,不過得勞動忠靖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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