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憲哥卻一直閉著眼安安靜靜由著手指被割了三回沒啃一聲,韓氏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那孩子才真正可憐的緊。”
明玉道:“至少如今確定了他是王家的血脈。他已到了會自個兒獨立思考問題的年紀,遭到一時的質疑,總比一輩子都被質疑好。”
落翹卻還是覺得難以置信:“怎麼可能呢?王家做了這麼多齷齪事,老天爺也委實不公了些!”
明菲吐了口氣問:“既然這個憲哥是王家的血脈,她為什麼又鬧這麼一處?”
不等韓氏、明玉發表意見,想到韓氏說的李姨娘,明菲揣度道:“難道就為了趕走李姨娘?那姓王的都這般了,依著她的行事作風,趕走還不如留下呢!”
明玉問韓氏:“後來怎麼樣?”
這麼大鬧一場,三老爺總要有個態度不是?而真心為明珍著想的五奶奶,也不可能善罷甘休。她早就提議讓明珍與王志遠和離……想到這裡,明玉似是明白過來,明珍這麼鬧一場,是要棄子和離!
畢竟王家眼下還沒徹底被推翻,憲哥作為王家的血脈,是不可能由著明珍一起帶回孃家。但王家,確確實實一步一步走向滅絕。
正想著,韓氏搖頭道:“後來我也不知,七妹妹昏迷不醒,太醫鑑定出結果,就忙請太醫給七妹妹診斷,曉得七妹妹沒有大礙,時辰又晚了,我便家去了。”
她所擔心的問題不會發生,而明珍的事自有三老爺、五爺他們替她做主,橫豎輪不到她,她也不會再去多事。
可這個憲哥,真的是王家的血脈麼?
初生的朝陽透過窗格子灑進來,迷迷糊糊中,明珍彷彿回到那段最是生不如死的日子裡。她的憲哥死於渾身發熱,滾燙的身體,最終變成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屍體。
直到整整過了一天一夜,她仍舊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天未明抱著身體已經僵硬的憲哥趕到寒山寺。時辰太早,寒山寺尚未開門,她抱著憲哥立在寺院之外,卻忽然聽見輕微的孩提哭聲。
那哭聲輕而虛弱,像極了她的憲哥,她以為她的憲哥挺過來了。慌忙用手指去觸控懷裡的人兒,卻是一點兒溫度也感覺不到。可是,那哭聲仍舊斷斷續續地傳來,最後她發現了那個身上只抱著破布,被遺棄在寒山寺門外石階上的孩子。
這個孩子也生了病,大抵是他父母貧困,無錢醫治,被她發現時,已經氣若游絲,只能發出如瀕臨死亡的小貓般的哀鳴聲。
她這輩子活到這個歲數,說過無數次的謊話,這一回她說了真話,卻被驗證成假話。
老天爺還真的與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而這個玩笑,卻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她沒有瘋癲,她記得十分清楚,她的憲哥在回到王家祖宅第一天就病入膏肓,最後葬在寒山寺不遠處的桃樹底下,沒名沒姓,沒有墓碑。除了她,再不會有人記著或相信他曾經來這世上走過一遭。
那個,才是王家真正的血脈,才是她的親生兒子!她親眼看著被埋了,是她手捧著黃土,一把一把埋了!
這個,不過是被自己的親人遺棄的孩子,只是恰好年紀與真正的憲哥相當,而那個時候,她需要一個能替代憲哥的孩子。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自己的未來,她都需要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作為依仗。
老天爺與她開的這個玩笑並不好笑,明珍卻忍不住笑起來。起先只是無聲地笑,笑著笑著,就發出悽然的聲音。
正在外頭喂憲哥吃藥、吃飯的眾人聞得笑聲,卻是愣了愣。五奶奶朝裡頭奔去,只見躺在炕上的明珍,睜著眼,曉得眼淚止不住地流。
瞧見五奶奶,明珍止住笑聲:“五嫂你信麼?我的憲哥早就沒了,真正的憲哥早就化作一抹黃土……”
五奶奶起先被她的模樣唬住,見她一開口就認出了自己,才稍稍放了心。又聽她繼續混說這些,忙打斷她的話,道:“憲哥好端端的,吃了藥,今兒已經沒怎麼發熱了!他就在外頭,七妹妹別再說這些胡話了,叫孩子聽著可怎麼想?”
明珍笑著搖頭:“這個孩子真的不是憲哥,這個孩子是我在寒山寺外頭撿來的,撿到他的時候,我的憲哥已經渾身僵硬,再也不可能睜開眼看一眼我。他也沒有瞧見感覺不到,他在我懷裡,一點一點變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隨後趕進來的杜嬤嬤,瞧著明珍含笑說出這樣的話,眼眶兒一紅,哽咽道:“姑奶奶清醒清醒吧,憲哥好了,給憲哥診斷的太醫,這會子還在府裡呢。您彆著急,憲哥沒事了,要不奴婢去請太醫來,您聽太醫親口說一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