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披上罩衣,一絲風兒鑽入頸脖,有些涼颼颼的感覺。
緊了緊衣領,沒有過多的猶豫,我沿著青石小路,用上最快的速度,平日要走好一會兒才能到的路口,幾個呼吸便至。
看到那白色的欣長身影,衝過去,落地,張口就是一句:“當日是不是你?”
俊秀的臉上沒有表情,細長鳳目注視著我,深幽寒潭中的一抹憂鬱,逼得人有些窒息。而那薄唇微張,聲音清朗悠遠,吐出的字卻是:“是我。”
居然直接就承認。
腦中剎那間一陣轟鳴,我雙腳往地上一跺,騰空而起,張開右臂狠狠地向他扇去,“他是我弟弟,你知不知道?!”
溫暖的大手凌空探出,緊緊握住我的手臂,輕輕說道:“當時我不知道。”
出掌被阻,我身形受滯,又落地,但右臂反扭,不好再施展,整個人的姿勢也特別彆扭。他的手輕輕鬆開一些,容我調整右臂,然後又握緊,聲音依舊那麼輕,“以後再不會了。”
正準備使左手喚出金烏綾,聽得這句,我竟忘了舉動。抬頭看過去,那臉上滿是懇切,我幾乎就要相信,可嘴裡還是脫出一句:“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五百年前,我欠下少昊帝一個人情,直至前些日,他才傳訊來要我為他擒住此人。”
聽到這話,我又是一番激動,右臂用力掙了兩下。他握得更用力了些,但還是將手放往低處,令我不再感到絲毫肢體上的彆扭,然後又接著說道:“當時我還在人界,收到訊息便匆忙趕回,剛好在風山外尋得。而他那時已身受重傷,少昊帝的追兵卻不知蹤影,本計劃打個照面後就將他擒住送往滄海。不想你弟弟卻有一件很了得的法寶,接下我一掌便將他傳入了風山,而後一直未見出來。我憂心姑娘的狀況,也沒有久守。”
是啊,當時“我”還在人界住院。手上的勁不自覺緩了下來。
他的手也跟著鬆了鬆,“後來方知,他是姑娘義弟,又是羲和娘娘之子,常某自己也覺非常抱歉,所幸沒有釀成大錯。這番返回仙界後,便直接去少昊帝處,用其他物件代替,了結了這件事。”
“少昊帝又如何肯放過凱南?”都追殺了三百年,怎麼會說放就放?
“因為,我告訴了他地宮中之事。”
憶起羲和,一時無話,頓了頓才又說道:“我為什麼要信你?”
“常某說過,姑娘與我患難與共,又曾於我有恩,心中早已將姑娘視為知己,如有大事絕不隱瞞。再者,羲和娘娘也算救過我,那自是應當竭力化解,又如何能再行此不義之舉?”常子軒完全鬆開我的右臂,負手而立,瀟灑如風,盈盈目光仍落於我的臉龐,“今日在西海之上,本就想說,只是後來被打斷。姑娘如若不信,我也無話可講。”
我一愣,好像在西海那會兒,是有這麼回事,只是當時被蛟王攻擊,緊張躲避半晌後都忘了再提。
包袱又拋給了我,信,還是不信。
抬頭看向天空,群星閃爍,上弦月彎彎的嵌在星空裡,是夜很靜,靜得幾乎可以聽見小草萌芽的聲音。而誰又知道,此時世界的另一個角落是怎樣光景?
伴隨著深深的呼吸,我在空靈中搜尋,試圖探明自己的心魂。相信,總比不信更讓人快樂。
人遊走於宇宙,在萬千的人海中,在更迭的時間裡,不斷找尋自己的定位。少不了的磨滅消散,避不開的莫測變幻。有時,就在剎那的迷惘之中,一切都已經遠去。
就像當初重回人界,在租屋門口,風來找我的時候,如果我不那麼固執那麼倔強,如果我肯多問一句或者多聽一些,結局也許就會不一樣。
而如今,至少我還有機會可以選擇,此刻,仍然願意去相信。
“那,我替凱南謝謝你。”低下頭,望著他的鼻尖,我輕聲說道。
“那是常某份內之事。”很容易就感受到對面綻放出的笑容,因為那是勝過月色的陽光,很容易就聽出話音中的欣喜,因為自己也是同樣心情。
但是,天晴憤恨的身影浮現在腦海,始終無法揮去。又再細細打量,皚皚月光在那英俊面容上投下一片清輝,腮邊的線條都顯得柔和,淡色的薄唇,玉琢般的下巴,眼中的憂鬱已隱去,如今是神色自若,舉止有度,怎樣看都不像無禮之徒。
想了又想,忍不住還是問道:“那你跟岳家,跟瑩玉姐姐的事……?”
“那是常某的私事,葉姑娘難道也感興趣?”他唇角輕輕抽動,說話間倒沒見不悅,只是好像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