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春望向帶路的宮人,那宮人向來也忌憚這個唐王世子,不但裝沒看見,反而後退了幾步。
蕭羚兒大搖大擺到了繡春面前,上下打量,哼了聲:“你就是女人?果然,女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說“女人”二字時,咬字極是扭曲。丁點大的人,卻似已經被“女人”傷得千瘡百孔般地有了天大仇恨,聽著又是怪異又是可笑。
你娘你奶奶也是女人!屁小孩!
“世子怎的在這裡?叫我可有事?”
繡春開口,笑得極是和煦。
蕭羚兒自然不領情,靠她靠得更近,繡春微微戒備。聽見他壓低聲咬牙道:“你明明是個女的,竟敢騙人!你老實說,你是不是纏上了我三叔?”
繡春莫名瞪著他。
蕭羚兒見她沒應,以為是預設了。那雙漂亮眼睛裡的鄙夷之色更濃,聲音也壓得更低,“別以為有他護著你,我就怕了你了!男人最愛喜新厭舊。都是這樣的!我三叔也是!等他厭倦你了,你就等著找地方去哭吧!”
他說話時,眉毛跳來跳去的,瞧著有些可笑。繡春見了,卻是絲毫笑不出來。只剩一頭霧水。雖知道他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孩,不用和他較真。但這話聽著實在是奇怪,還是有些忍不住,問道:“你說什麼?我和你三叔怎麼了?”
蕭羚兒拖著聲調,切了一聲,不屑道:“你就裝吧……”
“羚兒!這時候不在國子學上學,你跑這裡做什麼?”
側旁忽然有人喝了一聲。
繡春和蕭羚兒俱沒提防,嚇了一跳,齊齊看了過去,見唐王蕭曜不知何時竟從側旁通往麒麟殿的一條御道上出來,邊上是個羽林軍官模樣的人。他大約瞧見兒子逃課,這才出聲喝問,但並沒過來,只遠遠停在那裡。
蕭羚兒臉色大變,含含糊糊道:“我正要去的……”話沒說完,人已經飛快溜了。
繡春見攔住自己的人都先跑了,自然更沒自己的事了,朝他遠遠行了個禮後,忙匆匆而去。
“殿下,這事怎麼辦?”
那軍官見近旁沒人了,徵求指示。
蕭曜收回方才注視繡春背影消失的目光,凝神想了片刻,微微眯了下眼,低聲道:“就當不知道,順其自然。”
軍官略微一怔,下意識抬眼。看見唐王也正盯著自己,神情淡然,眸光裡卻帶了絲寒色。一凜。
自己是他的得用之人。自然不會蠢到去做違逆他心意的事。
“是。卑職知道了。”
蕭曜點了下頭,看向前方那片在日光下閃閃發亮的琉璃瓦頂,邁步而去。
那片琉璃瓦下,或許片刻之後,便會有一場好戲開始上演了。
衛尉卿李邈負責此次西突厥使團的全程安保。等下在麒麟殿會有一場賓宴,本朝兩位監國親王款待西突厥王子阿史那,知道事關重大,不敢懈怠。看見魏王身邊的葉悟朝自己過來,迎了上去。
“李大人,殿下命我來詢問安保事宜,可都妥當了?”葉悟問道。
李邈應道:“是。麒麟殿裡出入之人,連侍奉的宮女也都一一核查過,絕無紕漏。”
葉悟點頭道:“這就好。有勞了。若議和能成,也算是了了殿下的長久心願。”
魏王長據靈州賀蘭抵禦西突厥,領大小戰事無數,親感戰火中士兵與邊境百姓塗炭之苦,一向主幹戈止歇。恰去年,西突厥新汗繼位。新汗亦有意歇戰。得知訊息後,經汗王大帳裡漢人臣子的奔波調停,加上魏王從中推力,這才有了這一次罕見的兩國試探交往。昨日的議會里,據說除了對邊境線還存分歧外,雙方議定往後開設榷場,突厥馬匹交換本朝繒絮。言談甚歡。
李邈便道:“殿下心懷黎民,善戰,卻不恃戰邀功,我向來敬重。請轉告殿下,讓他放心便是,倘有差錯,提我人頭見他!”
“來了!”
葉悟扭頭,看見麒麟殿前的闊大御道上有儀仗羽林行來。
李邈神色轉肅,忙與他一道迎了過去。
麒麟殿裡,主賓分席次坐定,珍饈美味,杯觥交錯。添酒奉菜的宮女輕巧穿梭其間,笙篌竽樂。殿中鋪了張數丈見方的猩紅華麗地衣,教坊司的一群綵衣舞女正踩著樂點翩然舞動。為防地衣被舞步扯動,四角各壓一個鎏金獸首香爐。
領舞的是位二八佳人,豔妝紅唇,身姿婀娜,在一眾舞女中極是搶眼。
蕭琅因了身體緣故,不大飲酒。只靠坐於椅上,目光從舞女身上轉到了側旁的王子阿史那處